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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洗月:“我明白了,你这儿是出总图的。对了,怎么没见秦画师?”袁小照:“我师父说,他如今眼睛有点老花了,不能经常画了,让我多画些。”秋洗月:“梅子姑娘是秦画师的女儿,按理说,父亲画女儿,该是最出神采的。”
袁小照:“我师父从不画她的女儿。”
秋洗月:“这又是为什么?”
袁小照:“师父没告诉我为什么。——秋少爷,刚才我也见你在画,能让我开开眼界么?”
“别客气,”秋洗月把画纸从夹子里抽出来,递给袁小照,“一张速写,还没画完。”
袁小照:“有些画,没有画完才好看。”
秋洗月:“有道理。”
袁小照看着画:“画得真好!秋少爷在这人物速写上只画了脸的轮廓,没有画眼睛鼻子嘴,要是都画上了,反而俗了。”
秋洗月走到小照的画架前,借着月光看去,画纸上的梅子竟然如此酷似,简直毫无二致!
他暗暗吃了一惊。
阁楼平台上,秦无心的眼睛仍然望着桥亭里的人,盆里的桃花已被揉成了花泥。
他将沾在手上的花泥刮尽,从怀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玻璃瓶,打开盖,往木盆轻轻拍下了一点硫磺粉末,然后取过一片芭蕉叶,用力一拧,将叶汁淋在手臂上,满臂擦了一下,又开始搓揉起花泥来。盆里的花泥渐渐变得艳红艳红。
他在配制“桃花红”,一种剧毒的绘画颜料!
“画得真像!”秋洗月放下小照的画,由衷地赞叹。
袁小照:“看画不是能在月下看的,得在灯下看,画得像是不像,逃不过灯眼。”
“灯眼?”秋洗月不解。
袁小照:“这是我自己的叫法,意思就是灯也长着人的眼睛,灯也会看画。”秋洗月:“按你这个道理去想,那亭子外的月亮,就该有月眼了?”“有啊!”袁小照欢声道,“只是月眼比灯眼稍差一些眼力。”“是么?”秋洗月从未听到过这样的画论,知道这都是书上不可能读到的,只有对绘画艺术烂熟于心的画家方能说得出,便起了探问的兴致,道,“为什么说月眼就不如灯眼呢?”袁小照:“依我看来,月眼就像父亲的眼睛,要宽厚些,将画上的败笔,也不会看得那么分明;灯眼就不同,灯眼就如母亲的眼睛,要细致些,看出的画来,哪怕有一丝走笔,有一丝漏色,都是逃不过去的。”
第三部分第6章 玲珑女(3)
秋洗月:“小照,不是我的画让你开眼界了,而是你的话让我开眼界了。月下看景,蒙蒙胧胧;灯下看景,真真切切,这道理用于看画,也是一样的。你把月亮当成了眼睛,把灯光也当成了眼睛,这就叫人不得不佩服你的见解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脸去。
石桌上,孤香独烟,古琴横陈,梅子正俯在栏上,捂着胸口在对着亭外呕吐着。
“梅子,你怎么了?”秋洗月问。
梅子没有说话,看了看秋洗月,起身快步离开了桥亭。
“她怎么走了呢?”秋洗月问袁小照。
袁小照:“定是身子不舒服,先走一步了。白天,她也趴在亭栏上吐了好一阵子。”
“那得去请医生看看。”
“我也这么说了,可梅子不让请。”
“为什么?”
“梅子的脾气就是这样,心里的话,从来不肯告诉人。”
“那她总该告诉父亲吧?”
“她从不与父亲多说话。”
“吐成了这样,怕是病得不轻,她不肯说,你总该去告诉你师父一声的。”
“等见了我师父,我会告诉他的。”
“走,去看看梅子。”
袁小照脸色一僵:“不,不行。”
秋洗月:“为什么?”
袁小照:“按规矩,扇面美人的房里,除了伺候的老婆子,旁人是不能进的。”
秋洗月的兴致又败坏了,道:“那好吧,你代为向梅子问候一声。下回你画画,我再来。”
袁小照看着走出桥亭的秋洗月,喊了声:“秋少爷……”秋洗月回头。
袁小照:“你的心真好!”
秋洗月笑笑:“要是我来这儿画画,你不会撵我吧?”
袁小照也笑了:“秋少爷只要有族长的手谕,随时都可以来!”
袁小照捧着画架从花园走回内院天井,见师父也端着木盆从阁楼上下来,便道:“师父,你又在制桃花红颜料了?”
秦无心:“和秋少爷说了些什么?”
袁小照:“师父见了?和秋少爷没说什么呀,只是说了些画画的事。”
秦无心把木盆里的桃花泥倒入一只铅罐,拴住一根绳子,将铅罐吊进水井:“记住,以后别在秋少爷面前卖弄你的见识。”
“记住了。”袁小照帮着师父把长绳的一头盘系在井圈上,道:“师父,做桃花红颜料,这么复杂,制成了花泥,还得在井水里浸九天九夜?”
第三部分第6章 玲珑女(4)
秦无心:“师父早晚会把这道理告诉你的,你现在管自己画好画,别的,少问。”
秦无心给井口压上了盖子。
“师父,你女儿病了。”
“谁不病?昨天,八哥就病死了一只。”
“师父,你去房里看看她吧,吐得厉害哩。”
“知道了。”秦无心抬起头,“你说什么?吐得厉害?”
袁小照点点头。
“吐了几回?”
“在桥亭里吐了两回,对了,白天我也见她吐了。”
“吐出什么来了么?”
“没仔细看,像是只吐了些清水。”
秦无心的太阳穴上隐隐浮出了青筋,好一会,他说:“知道了,你回房去睡吧。别用冷水洗脚,免得让池边的雾气留在脚板里。用艾草薰薰脚心,赶赶潮气。艾草我给你放在凳子上了。”
袁小照:“谢谢师父!”
秦无心向女儿的房间走去。
小照听见,外面廊下的八哥发出一声古怪的长叫。
秋莲篷坐在榻上,一个老郎中在为他拔火罐,拔得烟雾腾腾。榻旁,恭立着秋三爷。
“看过日子了么?”秋莲篷问。
秋三爷:“看过了,五天后该是吉日。”
秋莲篷:“好,开祠堂选美人的日子就定在五天之后。鱼爷怎么说?”秋三爷:“鱼爷说,开祠堂的日子近了,他该有酒喝了。”
秋莲篷目光一凛:“什么话!我给他送去的酒,还不够他喝么?”秋三爷:“鱼爷的意思是,开祠堂的日子近了,该有人给他送礼了。”秋莲篷:“已经有人去找他了?”
秋三爷:“每回选美人,鱼爷都一说一个准,这几年,镇里就有人给鱼爷送些礼去,请他给家里的丫头算一算命。”
秋莲篷一拍榻桌:“德性!告诉鱼爷,他要是再给谁算命,就别给我喂鱼了,给我摆卦摊当算命瞎子去!”
“明白!”秋三爷压低声音,“听说,白镇长这几年,每逢开祠堂前,都是要去找鱼爷问问卦的。”
秋莲篷:“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白镇长的事,你不用插嘴。告诉秦无心,让他派些人,在会馆外的空场上,把戏台给搭了,要搭得比往年高一尺,等选出扇面美人后,就在那戏台上办唱扇会!”
“噗”地一声,秋莲篷后脖子上的火罐拔下,发出一声吓人的闷响。
一缕清香在秦梅雨的房里飘着。梅子合着眼睛坐在床沿上,听着父亲问话。
“把眼睛睁开!”秦无心道。
梅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戏腔:“父亲,按扇面美人的规矩,夜里独坐床榻,是不能睁开眼睛的。”
秦无心:“你现在不是扇面美人,是我女儿!”
梅子:“进了会馆的内院,就不是女儿了。”
第三部分第6章 玲珑女(5)
“噗”地一声,秋莲篷后脖子上的火罐拔下,发出一声吓人的闷响。
一缕清香在秦梅雨的房里飘着。梅子合着眼睛坐在床沿上,听着父亲问话。
“把眼睛睁开!”秦无心道。
梅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戏腔:“父亲,按扇面美人的规矩,夜里独坐床榻,是不能睁开眼睛的。”
秦无心:“你现在不是扇面美人,是我女儿!”
梅子:“进了会馆的内院,就不是女儿了。”
秦无心:“好吧,那你就告诉我,你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梅子:“得的什么病,病人自己怎么会知道?”
秦无心:“为什么不肯见郎中?”
梅子:“庸医太多,梅子怕旧病未治,新病又添。”
秦无心冷哼一声:“梅子,你不要再瞒父亲了,你没有病!”
“父亲说没有病,那就是没有病了。”
“你没有病,却有喜!”
梅子身子一颤,旋即又平静下来:“梅子不懂什么是有喜。”
秦无心:“就是肚里有了孩子!”
梅子:“肚里有了孩子,不该是有喜,该是有悲。”
秦无心:“你是觉着有悲了?”
梅子:“不是女儿觉得有悲,做女人的,都该这么觉着。”
秦无心:“我问你,你肚里到底有没有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