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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梅子第一次看见秋少爷的时候,就看出秋少爷是个好人,梅子的事,要是托给秋少爷去办,是可以放心的。”
秋洗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梅子:“秋少爷明天还来画画么?”
秋洗月:“来!可你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
梅子:“秋少爷回头看看,谁站在岸上?”
秋洗月回过头去,见秋三爷站在树下,正阴冷地看着他。
他拾起画笔,对梅子大声道:“请将脸对着阳光,坐正了!”
画布上落上了一块明黄的亮色。
第四部分第7章 玲珑女(1)
肖九吃完阳春面,对着店小二招招手,低声:“向你打听一个人。听说,秋家来了一位留洋的大少爷?”
店小二笑道:“我还以为先生要打听扇面美人呢!那秋家大少爷,谁不知道哇?八年前,留洋去了法国,娶了个天仙般的老婆,前些日子回到玲珑镇来了。”
“不走了?”
“这就不知道了。”
“这秋少爷,为人仗义么?”
“他仗义不仗义,你得去梁山上找宋公明打听。”
“我去梁山干什么?”
店小二道:“这世上讲仗义的人,不都是在梁山上呆着么?说书的不是这么说的?你听不听书?” 肖九摇头:“看来,我是从你这儿打听不出什么来了。”
会馆内院竹径间,秋洗月在画着梅子。
“梅子,”他看看四下无人,停下笔,低声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梅子眼里隐隐有了泪影:“秋少爷,你能帮我去药铺买一包药么?”
“买药?”秋洗月感到意外,“这么简单的事,你昨天就该对我说了。”梅子:“我请你买的药,不是好药。”“不是好药?”秋洗月更意外了,“药还有这种说法的么?”梅子:“我请你买的药,是杀人的药。” “杀人的药?”秋洗月愕然,“莫非你要……杀人?”
梅子点点头,眼里滚出泪水:“是的,杀人。”
“杀谁?”
“杀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
秋洗月明白过来了,失声:“你要我买的是打胎药?”
霏霏春雨又飘摇在这江南小镇的烟水人家。一把把红色油纸伞与黄色油布伞,构成了镇街在这个季节里的主流色块。
秋洗月打着一把酱红色的油纸伞沿河廊街走来,朝济生堂药铺走去。
弥漫着草药味的药柜前,一只长满老人斑的手伸进药屉,抓出了一把药,牙秤开称,药倾入五张铺开的四方黄纸上,又被利索地分配上许些粗药。纸包包起,叠齐,红棉线飞快地四角一扎,便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东栅蔡阿婆的转方保骨药,齐了!”门前一黑,又一亮,秋洗月收伞进来。
刚包完药的店老板葛麻子摘下黄黄的老花镜,眯眼看了看来客,露出焦黄大板牙,笑道:“面熟!是秋家大少爷吧?”
秋洗月笑笑:“在忙着呢?”
葛麻子:“药店忙可不是好事哦!三百六十行,有两行忙不得,一是棺材铺,二是药材店。秋少爷里头请!——备茶!”
秋洗月说:“不必用茶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秋家少爷?”
葛麻子说:“看佛看金,看人看精。您色面上精气这么好,这玲珑镇可是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倘若你不是从秋家大宅里走出来的大少爷,那定是从大雄宝殿里走出来的大金刚!葛麻子没看错您吧?” 秋洗月从内袋里取出一叠银洋,往柜台上放下。
葛麻子眼皮一跳,旋即笑了:“莫非秋少爷想买下我葛麻子的济生堂?”秋洗月压低声音:“葛老板,用这二十块银洋,能买下你一帖药么?”葛麻子是此道行家,眼珠一转,见四下无人,也低声道:“是烟土吧?”
“不是烟土,是打胎药。”
第四部分第7章 玲珑女(2)
“打胎药?”葛麻子一怔,“这打胎的药,可不值这么多银子。世上善药为贵,凶药为贱,一帖打胎药,不过十个鸡蛋钱。”
秋洗月道:“别多说了。这二十块银洋,我买下你的药,也买下你的嘴。”
葛麻子突然发出磔磔一声怪笑,将银洋捋入抽屉,道:“我葛麻子长嘴么?没!这下巴上的大窟窿,不是嘴,是长牙的屁眼!”低声问,“那肚里的,几个月了?”
跑马楼里,秋三爷领着葛麻子,急步穿过长长的盘肠走廊。“你说的,可都是实话?”秋三爷厉声问。
葛麻子欠着身:“我葛麻子对三爷还敢有半句虚言?秋少爷给了我二十块大洋,对我说,一是买打胎药,二是买我的嘴,我对他说,葛麻子的嘴不是嘴,是长牙的屁眼……”
“够了!”秋三爷打断了他,“见了秋老爷,别把你的真屁眼也当成了嘴!”
秋莲篷听完了葛麻子的话,只说出了一个字:“滚!”
他沉默了好久,一直沉默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
“嘶”地一声响,秋莲篷手里的火柴终于划亮了,点着了黄裱纸,瘪着腮吸起了水烟壶,道:“刚才那个葛麻子说的,是实话么?”
秋三爷:“我敢用脑袋作保,句句是实话。”
秋莲篷:“他买打胎药干什么呢?或许,是给他老婆打胎吧?”
秋三爷:“要是给他老婆打胎,还用得着花二十大洋买葛麻子的嘴么?再说,我见他老婆欢得像一头放棚的麻鸭,不像是有胎要打的样子。”
秋莲篷:“既然不是给他自己的老婆打胎,那就是给人家的老婆打胎了。见过少爷在镇里有相好的么?”
“这倒没听说。”
“既然没有相好的,自己老婆也无胎可打,那他向葛麻子买打胎药干什么?那给了葛麻子的二十块大洋,要是全买了打胎药,能打下玲珑镇一半女人的胎。”
“老爷请想,少爷这几天常往哪儿跑?”
秋莲篷道:“我给他写了张无期限的手谕,让他到会馆的院子……”脸色突然一黄,瞪大惊悸的眼睛,颤声道,“他这几天常去会馆院子画洋画,画的又是梅子……不会是跟梅子有了事,让梅子肚里有了?”
秋三爷:“梅子肚里真要是有了胎,也不可能是秋少爷给种上的!”秋莲篷:“为什么?”秋三爷:“秋少爷进院子才几天,真要是与梅子有了私情,梅子肚里的胎儿也还没捎信出来。”
“对呀,没这么快!”秋莲篷的脸更黄了,“你说,如果那打胎药真是给梅子买的,那梅子肚里的胎儿,会是谁种上的呢?”
秋三爷:“在院子里,能给梅子种上胎的,只有一个人,袁小照!”
“不会!”秋莲篷摆手,“他不敢!我对小照是绝对放心的,他就是有天大的胆,能把天底下的女人都点了种,也不敢在梅子身上碰一指头。再说,梅子的父亲秦无心也在院子里住着,袁小照就是有这份贼心,也不敢下手。”
秋三爷:“不是袁小照的话,那定是院子外的人了。院门院墙虽然密不透风,可也不是铁打的……”
“别说了,别说了……”秋莲篷掸了掸手,“我死也不相信,那打胎药,会是给梅子买的!秋三爷,你这就跑一趟院子,问问梅子,有没有这回事!”
“要是问出来真有这回事,那梅子该如何处置?”
秋莲篷抬起发红的眼睛:“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想着如何处置了,太心急了吧?”
秋三爷:“我是替老爷您耽心啊!眼看着马上就要开祠堂补选美人了,补的是巧姑和玉娟的缺。若要是梅子真的出了事,也定是不能再当扇面美人的了,那岂不……”秋莲篷一震:“你是说,梅子万一出了事,要补选的就不是两个,而是三个了?”秋三爷点头:“趁着祠堂还没开,必须把这事给搞明白了!”
秋莲篷想了会,大声喊:“备轿,去会馆!”
第四部分第7章 玲珑女(3)
夜。
会馆内院花园的亭子里,神情有点恍惚的秋洗月在与袁小照下着棋。
“该你走了,”袁小照道。秋洗月夹着棋子如梦方醒:“对对,该我下了。”他胡乱落了子,袁小照笑笑,飞快动了一步棋:“将!”秋洗月抬起脸:“死了?谁死了?”
“黑棋死了。”
“我死了?”
“不是秋少爷死了,是黑棋死了,”袁小照推棋,伸伸腰,“下了几盘了?”秋洗月:“五盘了。”袁小照:“像是有七八盘了。现在几点钟?”秋洗月:“还早着哩,再玩两盘!来,摆棋。”袁小照:“秋少爷今晚兴致这么好?”秋洗月:“晚上睡不着,又没地方去,还是与你下棋有意思。——跳马!”
袁小照摇摇头,捉棋拍下:“挺卒!”
梅子房里的床头茶几上,放着一只空药碗,碗底留着黑乎乎的残药。
满头大汗的梅子腹痛得在床上打滚。她的手紧紧抓住床板,嘴里咬着一块布,眼里泪水哗哗地流淌着。
她摒尽力气,拼命收着腹,憋声叫着:“肖九哥……快帮帮我……肖九哥……快帮帮我啊!……” 她的指甲断了一根,淌出血来,喊:“肖九哥!……我快死了……父亲!女儿快死了……救救女儿啊……”
门外八哥的叫声大作:“当心!当心!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