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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早就去祠堂了?”
“老爷说,今日是开祠堂的日子,他得早些过去。”
“送回来的秋少爷呢,锁在哪了?”
“还是那间空房里。老爷走的时候吩咐了,再往门上加一把锁。”
秋三爷想了想,返身往后门走去。
他快快出了马楼的后门,来到了一条长巷。巷子里空无一人,他急步走着,拐了几个弯,便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前。
他打了下门环,门里响起一个女仆的声音:“谁啊?”
“是我!三爷!快开门!”
门打开,秋三爷推开女仆,往院内快步走去。
边走边问:“柳太太人呢?”
第四部分第8章 玲珑女(8)
女仆:“柳太太听说祠堂今日要选美,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要看选美人。”“什么?”秋三爷急了,“她要去看选美人?谁告诉她祠堂今日选美的?”女仆:“我……是我告诉的……”
“啪!”秋三爷往女仆脸上重重打了一个巴掌,怒声:“我不是吩咐过你,好生伺候柳太太,别的事别跟她多 嗦么?可你!……我问你,我把柳太太安在这院子里住着的事,有人知道么?”
女仆哭着:“没、没有人知道!”
秋三爷:“我让你教柳太太抽大烟,你教了么?”
女仆:“教了,可是……”
秋三爷:“可是什么?”
女仆:“可是柳太太只抽了两口,头就晕了,说什么也不肯再抽,还扔了一盏烟灯。”
秋三爷:“没用的东西!你坏我秋三爷的大事了!”
他走出了院子,狠狠地关上了门。
镇街上,一身西洋服饰的柳诗旁若无人地在街面上走着,东张西望。镇里的女人们纷纷回避着她。
柳诗见一个拎竹篮洗衣的小脚妇人走来,便道:“你好!请问去祠堂怎么走?”那妇人看了看柳诗的打扮,以为是遇到了洋人,吓得扔下竹篮就跑。柳诗喊:“喂,别跑,你的脚这么小,当心跌跤!”那妇人颠着发髻,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
柳诗耸耸肩,又向另一个女人打听,那女人却是跑得更快。柳诗咯咯笑起来:“你们跑什么?我叫柳诗!我是你们的朋友!知道么?我是来你们小镇旅游的!不是来给你们找麻烦的!”
一个在吃奶的孩子吓哭了。柳诗自语:“我来到了全世界最古怪的小镇。”她大声问:“谁能告诉我,祠堂在哪里?”
从石桥上猛地传来击锣声,一队穿着女人花衣花裙、脸上涂抹得像小丑的男人,抬着大锣,踩在高跷上,一摇一摆地从桥上下来,边走边将手里的红丝线往路上的年轻女人们身上抛着。踩高跷的人敲一声锣响喊一声:“美人出来喽——!”
柳诗笑着问一个卖烧饼的孩子:“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孩子:“他们是喊婆。”
柳诗:“喊婆?喊婆是什么?”
孩子说:“喊婆就是把美人从家里喊出来的婆婆。”
“可他们……是男人,不是婆婆。”
“男人穿上婆婆的衣服,就是婆婆了。”
“喊婆”往柳诗身上抛下一把红丝线。柳诗被红线缠了一身。卖烧饼的孩子欢叫起来:“洋女人!你要交运了!你要交运了!”
柳诗大笑着扯起了红线,越扯越乱。
祠堂里,摆着六口大铜缸的庭院空无一人。
秋莲篷独自一人走了进来。他换了身酱色缎子袍,红色缎子马褂,头戴一顶黄绒镶红边的缎子帽,手里拄着的依旧是那支油亮亮的龙头拐。
他重咳一声。
躺在供桌下正睡得死沉的鱼爷被咳醒了,爬了出来。
秋莲篷:“喂过鱼了?”
第四部分第8章 玲珑女(9)
鱼爷:“喂了。”
“今日开祠堂,知道了么?”
“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么?”
“知道了。”
秋莲篷重声:“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梳房,把该备的都备齐了?”
鱼爷走出几步,又回脸:“梅子送走了?”
“送走了。”
鱼爷伸出三根手指:“这么说,今日要选出的是这个数了?”秋莲篷:“这要看天意顺应不顺应。”鱼爷:“你来找我,是想知道,这第三个女人,该选中谁?是么?”
秋莲篷不作声,默默伸出了手掌。鱼爷将一根手指往嘴里含含,在秋莲篷的手心上划了几下。秋莲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鱼爷:“可我怎么觉着,这个女人也是要去无影小楼的?”
秋莲篷眼睛眯了起来:“不,她不会。”
秋三爷匆匆进来,对秋莲篷低声道:“白镇长从上海回来了。”秋莲篷忙问:“帖子都送出去了么?”
秋三爷:“白镇长说,该送到的都送到了,今明两天,来参加唱扇会的各地扇商,都该到的。”秋莲篷一击手背:“好!你去告诉镇上的客栈,都给我腾出好房子来,好好招待客人!对了,秦画师也一同回来了?”
“秦画师也回来了。”
“他知道梅子的事了么?”
“知道了。这会儿,他在打自己呢!”
会馆内院天井里,响着打耳光的啪啪声。
秦无心坐在梅子的房门前,一下一下地打着自己的脸,打得嘴角淌着血。
一架黑八哥在默默地看着。
袁小照跪在一旁,垂着头哀求着:“师父别打了!师父别打了!”秦无心眼睛发红:“她走的时候……留下话了么?”
袁小照:“没有。”
“她房里的东西……谁动过了?”
“是我动了。我把梅子的东西都打了包,等给无影小楼送柴米的船开航的时候,托人带给她。”
“办得好。梅子的事……让你费心了。”
“师父,在梅子房里,我拾到了师父的绸腰带。”
秦无心眼皮一跳:“在哪?”
袁小照:“我帮师父洗了,挂在树上晾着。”
秦无心抬起打肿的脸:“小照,师父要是告诉你,是师父把梅子害了,你相信么?”袁小照摇头:“不相信。”秦无心:“你心肠好,当然不会相信。可师父还是要告诉你,真的是师父把梅子害了。”“不,师父,你在说气话!”小照大声道,“师父,别再说了,我知道,师父现在……心在淌血。”秦无心:“要不是师父把自己的腰带……交给梅子,逼她把肚里的胎儿勒出来,梅子她……不会走到这一步。”袁小照惊:“师父是说,你在去上海之前,就知道梅子怀孕了?”
秦无心:“要不是你告诉我,梅子病了,吐得厉害,师父还不会想到梅子怀上了孩子。”
袁小照脸色苍白起来,目光惊恐:“原来……事情都是出在我身上?……”
“梅子的事,与你无关。师父很后悔,不该逼梅子堕胎,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的腰带是勒不下女儿肚里的胎儿的!……唉,我要是不逼她,她也就不会让秋少爷帮她买打胎药了,要是秋少爷不去买打胎药,她怀孕的事,也就不会让人知道了……天不留人哪,什么都给编排好了,一环套着一环,环环都打着死结……”秦无心说着,垂下泪来。
第四部分第8章 玲珑女(10)
袁小照说:“师父,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不顶用了,还是想想往后该怎么办吧。”秦无心说:“今年,也许真的是流年不利。选出的三位美人,都一个个走了,画下的美人图,也全都废了。往后还会发生什么事,谁又能说得清呢?”
袁小照:“我真的想不通,这院子的门关得这么紧,还怎么会出这种事呢?师父,等一会新的扇面美人就要选出来了,明天开过了唱扇会,这院子里,又要住上美人了,要是院子的门仍然管不住,说不定还会出事……”
秦无心:“这院子里,真要是再出事,就要出天大的事了。”袁小照:“出天大的事?”
秦无心牙帮铁硬:“大得无法收拾!”
平日森严的祠堂正堂,此时已是漾溢着一派选美前的紧张与热闹的气氛。此时能进祠堂的,都是些送女儿来参选的父母,每人头上都插着一朵红红的纸花,一是图个吉利,二是图个荣耀。参选的女子穿得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彩绸,打扮得蝴蝶一般,挤挤挨挨地围在梳房的门外,踮脚往里张望着。
梳房内,鱼爷在给候选扇面美人的女子梳着头。
秋三爷站在门边,对着参选的女子们喊道:“谁也不要挤!鱼爷有几双手啊?你们都想让鱼爷梳个头,借他这双喂鱼的手,与缸里的老青鱼、池里的老红鱼结个缘,这是好事!谁也不要挤,拿着给鱼爷的梳头钱,按姓氏的大小,轮着进梳房!”
他唱道:“下一个,赵春姐!”
长得楚楚动人的美人儿赵春姐拿着个红纸包走进房去。
长长的案桌上,放着梳子、筚子、刨花水缸、桂花油瓶、槿叶水盂……女子一应梳头的家什都齐全着。一只大碗里放着收下的红包。赵春姐坐下,从案上的一面镜子里看着自己的脸,悄声问:“鱼爷,都说您老人家是金口,您说,这一回,我能选上么?”
鱼爷娴熟地给赵春姐盘起一个朝天髻,道:“你叫什么?”
赵春姐:“我是春姐啊,上两天,我父亲还请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