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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姐寒冷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视着柳诗。
柳诗不好意思地耸了耸肩。
老妪道:“这是你们的教员蝶姐。她是个哑巴,不会说话。平日,你们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梳什么头,走什么步子,说什么话语,学什么琴谱,下什么棋子,脸面上怎么个笑法,眼睛看人怎么个看法,腰肢儿怎么个扭法,手指儿怎么个捏法,白牙儿怎么个露法,花朵儿怎么个拾法,树叶儿怎么个摘法,露珠儿怎么个弹法,蜜蜂儿怎么个扑法,栏杆儿怎么个倚法,鼓凳儿怎么个坐法,石条儿怎么个睡法,总之,你们要做要学的一切事儿,都由蝶姐管着,都得看蝶姐的手势。——先让蝶姐给你们看看百扣衣是怎么个穿法,看明白了,就给蝶组还个万福。”
老妪十指一绞,往左边腰下沉了沉,屈了下双膝,道:“这就是万福礼,会了么?”
刘玉指:“会了。”
老妪:“白美人,你呢?”
白凤衣沉默了一会,道:“会了。”
“你呢?柳美人?”老妪问,“你会了么?”
柳诗做了个动作,咯咯地笑:“不会。”
蝶姐走到柳诗面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捏着了一个铜板。她一把抓住柳诗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将柳诗的嘴掰开一道缝,把铜板塞进嘴去。柳诗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老妪在一旁说:“记住!蝶姐这是在告诉大家一个规矩:内院无笑。谁笑了,谁就得用牙咬一天一夜的铜板!——听懂我的话了么?”
“听懂了。”回答的又是刘玉指。
“你呢?”老妪问白凤衣。
白凤衣不作声。
老妪看着蝶姐的脸。
蝶姐默默地走到白凤衣身边,出现在手里的已不是铜板,而是一个木夹子。她张开夹子,一下就夹住了白凤衣的嘴。
老妪:“这也是一个规矩:问话不答,夹子夹嘴!”
白凤衣眼里涌出泪来。
刘玉指垂下了脸。
柳诗的牙齿咬着铜板,目光惊恐而慌乱。
老妪拍了下掌,道:“看好了,蝶姐教你们怎么穿百扣衣!”
蝶姐不紧不慢地脱下了身上的戏服,露出贴身而穿的百扣衣。
百扣衣剪裁得十分合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蜈蚣襻扣,每个襻扣都扣得一丝不苟,这使得蝶姐的身子尽管玲珑却也被裹束得密不透气。蝶姐解起了胸前的襻扣,被紧束得扁平的胸脯因松了襻扣而一点一点地弹鼓了起来。
画房外,老妪拍了下紧闭着的门,大声道:“二位画师出来吧!见过三位美人!”
门声响了下,秦无心和袁小照从门里走了出来,在三位美人面前站下。
已教完如何穿百扣衣的蝶姐重又穿上了戏服,退到一边。
刘玉指看了看小照,急忙将目光垂下。袁小照也不敢看玉指,手不停地往裤管上抹着汗。
秦无心的脸黑沉沉的,扫视着三位美人,最后把眼睛停在白凤衣的脸上。
白凤衣仰起脸,也看着秦无心。许久,秦无心道:“你,不能穿红衣。”白凤衣嘴唇上的木夹子颤动了一下。
秦无心看了看蝶姐,蝶姐上前,将白凤衣嘴上的夹子取下。
“我是怎么说的?”秦无心问白凤衣。
白凤衣:“你说,我不能穿红衣。”
秦无心:“想知道为什么么?”
白凤衣不作声。秦无心:“因为,我在你脸上看出了血光。”
白凤衣冷笑:“那是因为有人的眼睛是刀子!”
秦无心面无表情:“我会让你变成真美人的!”他把眼睛转到刘玉指脸上:“你,不能穿绿衣。”
第六部分第11章 玲珑女(8)
刘玉指的声音弱弱的:“为什么?”
秦无心:“我徒弟会告诉你为什么。——小照,回答她。”
袁小照艰难地抬起眼,看着玉指,颤声道:“玉指……”
“小照!”秦无心重声,“回头!”
袁小照一震,回过头去,他看到一竿八哥!顿时,他的脸上布满了惊惧,提了提声,对刘玉指道:“刘……刘美人,你不能穿绿衣,是因为你的脸上太静。”
刘玉指:“脸上太静?我……我听不懂……”
袁小照:“这意思就是,你心里已经静如死水了,所以脸上也就看不出一点热气。”
刘玉指愕声:“我……我的脸没有热气么?你没看到我……在笑么?”袁小照:“你的笑容里透着冰霜。”刘玉指惊诧地摸摸自己的脸:“笑里……透着冰霜?”
柳诗突然吐掉咬着的铜板,对着秦无心大声道:“画家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八哥是什么颜色?” 秦无心:“黑色。”
“黑色?”柳诗开心地大笑起来,“不对,是无色!因为,现在正是黑夜,黑夜里的东西都是看不出颜色的!不信的话,你把灯笼灭了!”
秦无心沉默了一会,猛地发出一声冷笑,走到灯笼前,用长长的灭火竹筒对着灯笼吹了一下,灯笼灭了。庭院里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中,抹在八哥羽毛上的荧光却在发出令人恐惧的幽幽绿光! 三个美人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尖叫!
秋三爷欠着身,在等着秋莲篷从烟榻上坐起。秋莲篷抬了抬手,站在一旁的女仆急忙将他的手托住,扶了起来,递上了龙头杖。“他人呢?”他问。
秋三爷:“在门外站着,站了一夜了。”
秋莲篷:“怎么不跪着?”
秋三爷:“我也让他跪着,可少爷说,他之所以又回来见您,已是置生死于度外了,没有再跪的必要。”
秋莲篷的嘴抖动了一下:“说得好。这是我调教过的人才敢说的话。让他进来。”
秋三爷回身:“让少爷进来。”
门开,秋洗月走进房,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眼圈发青。
秋莲篷:“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秋洗月:“我本可以不回来,可为了一个人,我不能不回来。”
“我知道,你是为柳诗回来的。”
“留下我,放走她,这公平么?”
“你说呢?”
“如果我是伯父您,我会这么做。因为,让一个男人去死,很容易,让一个女人去死,不容易。”
“在你看来,你死起来会比柳诗容易?”
“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柳诗,就这么简单。”
“要是我不愿做这笔生意呢?”
秋洗月想了想,说:“那就只有一个结果。”
秋莲篷:“什么结果?”
秋洗月:“你得备下两副棺材。”
秋莲篷笑起来。
“伯父笑什么?”
秋莲篷脸一沉,重声:“我笑你愚蠢!你真以为柳诗也会死么?我既然让她当上了扇面美人,我就不能让她死,我要让她活得比谁都好!”
秋洗月:“你不了解柳诗,她一旦失去了自由,会活不了!”
秋莲篷重重一拍桌子:“活不了的,该是你!秋氏家族的族法,你是知道的,当死则死,当刑则刑,没有情面,没有老幼,没有辈分!你回到镇上来才几天,就已闹得鸡犬不宁!暗替扇面美人买堕胎之药、夜闯无影小楼企图助人私奔、秘结黑道枪手大闹我跑马楼阁,凭这三条,你就已经没有生路可走!”
第六部分第11章 玲珑女(9)
秋洗月:“在绿林中,还有个以命换命的说法,我既然已经死定了,就请伯父将我的命,换下柳诗的命。”
秋莲篷:“玲珑镇不是绿林!我这头老龟的背上也没有长着绿毛!秋洗月,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来人哪!”
四个族丁进来。秋莲篷:“把不肖之子秋洗月押回牢里,重镣披身!”族丁拥上,将秋洗月绑上,推出门去。
秋洗月在门外大声喊:“伯父!让我见见柳诗!让我见见她!”
他的声音远去。秋莲篷嗒然坐在椅上,喘起了粗气。
秋三爷低声:“老爷,是火候了,该让柳诗上场了。”
窗外隐隐传来雷声。
一条小火轮行驶在运河。
暴雨雷电中,小火轮突突突地行驶着。雨点打得甲板上一片水雾。透过船舱,可见魏锦人和肖九站在窗前。
船舱里,肖九道:“我和钻大爷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他给救出来,可他倒好,说回去就回去了。”
“你懂什么。”魏锦人脸色沉静,“这才是真丈夫。为了妻子,做男人的敢用命相换,几个人能做到?你能做到么?”
肖九垂下了脸。魏锦人:“不要说你办不到,就连我魏锦人也办不到。”肖九:“钻大爷说了,要是魏老板发话,他愿意再带上我,去跑马楼把秋少爷给救出来。”
魏锦人:“这已经不可能了。秋莲篷吃了一次亏,就不会再吃第二次,他一定会把秋少爷关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肖九:“看来,玲珑镇的事,算是了断了。回到上海后,我跟着魏老板好好干,图个发财,再不去想那勾魂夺命的荒唐事情。”魏锦人冷声:“我真替世上一个女子可惜。”
“这女子是谁?”
“这女子如此痴情,爱上的却是一个既无能又无情的小人。”
“是可惜了,她怎么会爱上一个小人呢?”
魏锦人回过脸来:“这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