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袁小照:“凤衣,这几天你脸色很不好,在生我的气吧?”
白凤衣笑了笑:“生你气干什么?连八哥都知道什么是规矩,你就更该知道了。”袁小照垂下眼:“说实话吧,要是被人发现我在帮你寄信,受罚的不光是我,还有你。”白凤衣:“不要说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行么?”
袁小照:“你让我提我都不敢。”
白凤衣:“还有事么?”
“凤衣,我留下你,是想请你和我一起办件事。”
“不是犯规矩的事吧?”
“怎么说呢?按做扇面美人的规矩,这事不能办,按做扇子生意的规矩,这事又能办。”
“这是什么事?”
袁小照从画箱里取出照相机:“给你拍张照!”“拍照?”白凤衣诧然,“谁让你拍的?”袁小照:“上海的大扇商魏锦人魏老板托人带来了他的照相机,说是上回拍下你的那张照片,你是闭着眼睛的,为了便利做生意,不得不再补拍一张。”
白凤衣看着照相机,心狂跳起来:“你是说,这架照相机,是魏老板的?”
袁小照:“你认识魏老板?”
白凤衣:“不不,不认识,我只是随便说说。”
袁小照:“那你站好,我就拍了!”
白凤衣站好身子,袁小照举起了相机。镜头里的白凤衣是颠倒的。“等一等!”白凤衣喊。
袁小照放下了照相机。
白凤衣揉了揉眼睛,重新站好:“照吧!”
袁小照举起照相机,按下了快门。一股白烟无声地冒起。白凤衣如梦初醒。“好了,你已经在匣子里头了。”袁小照道。白凤衣:“小照,我能看看这部拍照的机器么?”
袁小照:“能!好好看吧,这不犯规矩。”
白凤衣接过照相机,摆弄起来。袁小照收拾画箱,回头笑道:“别弄坏了,弄坏了赔不起。”
白凤衣脸上淌起了汗,在照相机上寻找能藏下纸条的夹缝。
她发现皮套的底部可以塞进纸条去,便背过身,从内衣里取出那叠成八字折的纸条,抖着手,拼命往里塞。“哗!”身后一声大响,她吓白了脸,回头看去。是一只白鹅跳下了池子。
她长长松了口气,将照相机递给袁小照:“给!”
上海魏记扇行店铺生意不错,一群洋商人在选订扇子,对美人团扇赞不绝口。
魏锦人用英语作着介绍。账房过来,低声:“老板,您的电话。”魏锦人对洋商人说了声“请稍等”,走进经理室,拎起了话筒。
电话里传来肖九的声音:“魏老板,我已经打听过了,秋洗月在杭州教书,对了,在国立美术学校!”
西湖边茶室。透过扇形窗,可见西湖的迷人的景致。魏锦人和秋洗月坐在临窗的椅子上喝着茶。
魏锦人:“洗月,真想不到,你天天在和石膏打交道。”
秋洗月:“我也没有想到啊,你会从上海赶来找我。我还以为,这个世上,除了石膏人,我已经不会再有朋友了。”
魏锦人:“你在玲珑镇遭遇到的一切,我都听说了。你妻子柳诗,真是个好女人哪,为了保住你的一双脚,宁肯出卖她自己的十二年生命,真不容易哪。”
秋洗月的眼圈有些发红:“不要提她了。离开玲珑镇后,我没有想过她。”
魏锦人:“不会吧?你不是这种绝情的人,我看得出。”
第七部分第13章 玲珑女(9)
秋洗月的眼睛转向了窗外:“不不,你不了解我,什么事我都能放得下,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想还有什么意义?”
魏锦人:“你不想,我想啊。人是有情感的,一旦情感受到了伤害,谁都不能平静。”
秋洗月:“你是说,你在替我想,替我痛苦?”
魏锦人点点头,取过皮包,打开,从包里取出一个大信封,递给秋洗月。
秋洗月:“这是什么?”
魏锦人:“你看了就知道了。”
秋洗月接过信封,抽出的是一张放大的照片。
“柳诗?”他从照片上抬起苍白的脸。
魏锦人点点头:“是我照的,帮你放大了一张,你留下吧。”
秋洗月苦笑着,摇了摇了头:“还有这个必要么?”
魏锦人:“她是你妻子啊!你真的不再想她了?”
秋洗月:“真的不想了。”
他站了起来。
“要走?”魏锦人问。
秋洗月:“这里太闷,到湖边走走去。”
两人在飘拂的垂柳下走着。
魏锦人:“洗月,你看,这满堤长着的,都是柳树啊。”秋洗月:“你想让我说,我的妻子姓柳,我看到了柳树,就该想起她,对么?”魏锦人:“是的,是这样。洗月,你真的不该忘了柳诗,真的不该。”
秋洗月苦然一笑,将手里卷着的照片默默撕成了两半,又对折了一下,轻轻撕成了四半。
魏锦人吃惊:“洗月,你这是……”
秋洗月将照片撕成了碎片,向西湖里抛去。风扬起碎片,吹得散散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秋洗月道,“既然一切都是我自己引起的,那么,再大的痛苦就只能属于我自己。人人都说,财产是最自私的,可我现在才知道,痛苦才是最自私的。”
魏锦人:“恕我直言,我看不出你的痛苦。一个真正痛苦的男人,不会用毁灭来承担痛苦的义务!你撕碎了柳诗的照片,你已经不痛苦了,痛苦的只是照片上的人!”
“别说了!”秋洗月突然大声咆哮起来,“你到杭州来找我,难道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么?如果你就是为了给我送一张照片的话,你现在就给我走!给我走!”
魏锦人的眼里浮起了一层泪光,看着秋洗月:“洗月,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比谁都痛苦……你忘不了柳诗,无法忘记……你怕有人提起她……你觉得,谁再提起她,谁就在伤害她……是么,洗月,你是这样想的么?”
秋洗月的眼里默默地淌下了两行泪水,猛地抱住了魏锦人,饮泣起来,“我心里……在流血啊!在流血啊……”
他的泪水打湿了魏锦人的肩头。
第七部分第13章 玲珑女(10)
石膏房。灯打亮,堆满石膏像的屋子一片刺眼的白色。
秋洗月轻轻扯下覆盖在一座石膏像上的白布,露出的是柳诗的全身塑像。
柳诗的石膏像栩栩如生。
魏锦人看着像,声音很轻:“洗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这么做。”
秋洗月:“为什么?”
魏锦人:“因为,她不该和死去的人在一起。你看,她周围的石膏人像,都是不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而她,却还活着。”
秋洗月:“你说,我该怎么办?”
魏锦人:“你带着柳诗从法国回来,本是有满腔抱负的,是么?”
秋洗月痛心地摇了摇头,道:“我在法国学的是油画,我自以为我回到了国内,就有我的用武之地,能把我学到的东西传授给喜爱西洋画的中国人,可是,我的这个抱负落空了,我的理想成为了可笑的梦呓!”他越说越激动,“如今,我的妻子离开了我,我的职业抛弃了我,我的家乡敌视了我!我、我还剩下什么呢?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身躯!只剩下了一双再也握不起画笔的无用的手!只剩下了一颗夜夜失眠昏昏噩噩的脑袋!”他蹲下,抱着头失声痛哭了起来。
魏锦人:“洗月,你能听我一句话么?”
秋洗月:“不,你不要说!我知道,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惟一能解救自己的办法,只有泪水!只有泪水!你懂么?”
“洗月!”魏锦人的声音重了起来,“你是懦夫!一个不堪一击的懦夫!对你这样的懦夫,我无法成为你的朋友!告辞!”
魏锦人拎起皮包往外走去。
“站住!”秋洗月突然抬起脸,大声道,“说,你想让我听你一句什么话?”
魏锦人站停,没有回身:“你能回玲珑镇么?”
“为什么要我回玲珑镇?”
“真正伟大的将军,在打仗的时候,选择的不是士兵和兵器,而是战场。”
“说下去。”
“有什么样的战场,才有什么样的将军。”
“说下去。”
“说完了。”
秋洗月:“你是说,玲珑镇才是我秋洗月的……战场?”
魏锦人:“也是我的战场。”
“你想帮我?”
“不!不是帮你,是帮我自己!”
“难道,你也与玲珑镇有仇?”
“不是与玲珑镇有仇,而是与我自己有仇。”
“什么意思?”
“你忘了我的职业了么?我是卖美人团扇的,可是我卖的不是扇子,而是扇子上的美人。”
“你卖的是美人?”
魏锦人回过身来,一脸正色:“你想想,要是把扇面上的美人去掉,这扇子卖得出么?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卖的,是扇子还是美人?”
秋洗月:“你不想再卖美人扇了?”
第七部分第13章 玲珑女(11)
“不是不想,而是要毁灭它!”
“毁灭它?”秋洗月惊。
“对!毁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