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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衣知道这是妹妹藏在哪跟她逗着玩,便在床沿上坐下,从鞋盒里取出新皮鞋,边穿边大声说:“你再不出来,这双新皮鞋我就给自己穿上了!”
大床的帐幔后头悄悄走出了一位年方十七岁的美貌少女,梳着一条长长的单辫,辫梢上扎着一条红布条儿,高耸的胸脯前挂着一串佛珠,手里端着一碗汤圆。
“凤音!”凤衣笑起来,“你好啊,跟姐姐躲猫啊!”
凤音看着凤衣,低声:“姐姐,你看我,像不像母亲?”
凤衣一怔,收起了笑容:“你怎么……这么对姐姐说话?”
凤音:“凤音说错了么?”
凤衣朝墙上看了看,镜框里挂着的母亲遗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她苦笑了一下,道:“妹妹,你知道姐姐爱吃汤圆,就给姐姐端来了?”凤音摇摇头:“不是妹妹知道姐姐爱吃汤圆,是母亲知道姐姐爱吃汤圆。”
凤衣皱眉:“妹妹!你不能不说母亲么?”
凤音:“你忘了,今天是母亲的忌日?”
凤衣一楞,想了想:“母亲的忌日不是明天么?”
凤音:“你看墙上的钟,几点了?”
墙上的老钟当当地敲了两下,已是凌晨两点。
凤衣接过汤团碗:“凤音,你想母亲了?”
“母亲死了十年了,可我觉得,母亲才离开我十天。”
“好妹妹,姐姐也没忘记母亲,等天亮了,姐姐带你到母亲的坟上去,给母亲烧烧纸,好么?”
凤音点点头,从脖子上取下佛珠,往凤衣的脖子上套了,说:
“这是母亲留下的佛珠,我戴了三天了,你戴吧。”
“为什么要姐姐戴母亲的佛珠?”
“让母亲保佑姐姐。”
“保佑姐姐什么呀?”
“保佑姐姐能选上扇面美人。”
凤衣一震,手里的碗掉了,汤圆滚了一地。
早晨,一家三口加上宋管家,在厨房吃着早饭。
白立斋:“给你们母亲上坟的香案和纸烛供果,宋管家都备齐了,等用过早饭,全家都去。宋管家,香船也备下了么?”
宋管家:“已在埠头泊着了。”
白立斋看看凤衣胸前挂着的佛珠,道:“凤衣啊,你母亲是吃了一辈子素斋的,她活着的时候,很清静,死的时候,也很清静。
这不容易啊,做人能清清静静地做,不容易,尤其是女人,就更不容易了。”
白凤衣:“父亲,听说母亲当年也想选上扇面美人?”
白立斋一怔:“你怎么知道的?”
白凤衣:“我已经十八岁了,家里的事,我不该打听么?”
白立斋:“你向谁打听了?”
白凤衣看看宋管家。
第一部分第2章 玲珑女(3)
白立斋把目光朝宋管家移去。宋管家垂下脸:“禀老爷,去年大小姐回家过年,追问太太的事,我照实说了。”“啪”!白立斋将筷子拍在桌上,站了起来:“我不是交待过么,太太的事,谁也不要再说!你——唉,你的记性丢哪去了!”
二女儿白凤音抬起怯怯的眼睛,看着父亲,低声问道:“父亲,我母亲有什么事……不能说么?”
“凤音!你插什么嘴?”父亲喝断。
门外匆匆进来书记官,夹着大夹子,急声道:“回禀镇长!扇业会馆那儿出事了!”
白立斋回过脸:“扇业会馆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书记官:“住在会馆的巧姑不见了!”
白立斋想再问什么,见两女儿都侧着脸听着,忙收住了口,一摆手:“走,看看去!”
宋管家想起什么,喊:“老爷!您的眼药!”
早晨时分飘起了细雨。这是江南早春的新雨,千丝万缕,飘飘摇摇。雨丝儿不急不徐,轻轻地湿着流花河两岸那干干净净的瓦面、那瘦瘦俏俏的屋脊、那纤纤弱弱的柳树,以及那老拱桥的一节节光亮如铜的石阶……
宋管家领着白氏两姐妹,仆人挑着香担,沿着廊街向埠头走去。廊街临河处是一排排木柱,柱上系着五彩的棉绳,从廊街的这头一直拴到了那头,绳上悬晾着家家户户的素面扇坯;风吹来,那扇坯就像树叶似的飘着摇着。
白凤衣打量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扇坯,问道:“今年的扇坯,这么早就挂出来晾风了?”宋管家:“镇里的扇业会馆派人去过省城了,找了会识天的能人,测了今年的节气,说是今年应的是龙相,多雨。这做扇人家,怕雨多扇潮,就早早把扇坯给做了,挂出来过风。”白凤衣:“可真不巧,扇坯一挂出来,天就下雨了。”
白凤音拾起一把吹落在地的扇坯,挂回绳上,说:“真不知道这些素面上,要画上哪位美人呢。”她偷眼看了看姐姐凤衣。
“妹妹,你也像父亲一样,希望姐姐选上扇面美人?”
“希望!我去娘娘庙里问过了,姐姐一定能选上。”
“姐姐真要是选上了,有什么好呢?”
“我就可以天天拿着画了姐姐的团扇,扇啊扇啊……”
“凤音!”凤衣打断了妹妹的话,“要是姐姐告诉你,姐姐还想读书,不想做扇面美人,你会替姐姐高兴么?”
凤音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比母亲长得还漂亮,母亲生下你,就是要让你当扇面美人的!”
“你……”凤衣的脸色苍白起来,看着妹妹含泪的眼睛,她把要说的话咽下了。
一眼望不到头的素面团扇在风中飘摇。
扇业会馆的大门外围满了镇人,都在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白立斋蹬着一辆破单车,颠颠地驶来,后头跟着满头大汗的书记官。“镇长来了!”有人喊,让出了一条道。
白立斋下车,书记官急忙接过车靠墙站好。
“谁在里头?”白立斋大声问。
镇人回话:“秋三爷、秦画师都在。”
白立斋板下脸:“你们都回家做扇子去!看什么看!又没演戏挂灯!都给我滚回去!”
围着的镇人往后退去。白镇长掏出眼药瓶,往眼里滋了一下药水,耸耸鼻,背着手跨进了会馆。 书记官想跟上,被两个守门的族丁拦下。
会馆内,白立斋在阴暗的长廊间走着。
长廊越走越黑。白立斋重重地咳了声,划着火柴,照着亮,往长廊深处的一扇黑漆木门走去。
第一部分第2章 玲珑女(4)
他被一条暗绳绊了一下。顿时,头顶上响起了一阵尖锐的铃声!这让他吓了一大跳,靠在了墙上,抬脸朝头顶看去。
十多只大铜铃在晃荡着。
黑暗中传来喝问谁:“谁?”
“我!”白立斋急忙回道,“镇长白立斋!”
好一会,铃声停了下来,黑漆木门发出“轰轰”的响声,沉重地打开了。
白立斋跨过内院的黑漆木门,进到了一座空荡荡的大庭院。
秋三爷站在廊下,见镇长到了,急忙迎上,行了个欠身礼,道:“劳驾镇长大人了!”
白立斋打量着一扇扇紧闭着的厢房门,问:“怎么了?”
秋三爷:“昨天晚上,奉族长秋莲篷之命,给巧姑收影,没想到,来会馆传她的时候,房里已经无人!”
白立斋皱眉:“怎么又要收影了?那巧姑,不是好好地当着她的扇面美人,怎么一转眼就要收影呢?”
“有样东西,镇长不会不认识!”秋三爷头一偏,一族丁上了一步,将一把团扇双手递给白立斋。 白立斋:“这是什么?”
秋三爷:“这是从那跳塔的人手里摘下的美人扇。”
白立斋已认出这扇,却是装作不明白:“这破扇花花塌塌的,画的是谁?”
“镇长没认出来么?”秋三爷回脸喊,“秦画师!”
从楼道的角落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长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眼里闪着漆光,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长衫马褂,戴一顶镶着块红玉的瓜皮帽。他是玲珑镇的画师秦无心。
“秦无心在。”
秋三爷:“秦画师,你去把你绘的巧姑美人图取来。”
秦无心:“这就去。”
流花河上,载着白府家人的香船向镇外摇去。
岸上,有许多人在往镇外跑着。
船很晃,白凤衣扶着靠栏,看着岸上:“宋管家,好像出什么事了?”
宋管家手搭阳棚也看了会:“嗯,像是出了事。”
会馆内院。一卷长轴在秦无心手里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精美无比的《美人踏雪图》,图上的美人显然是巧姑。秋三爷将那破扇往画边一对,道:“白镇长请看,这画上的人,与扇上的人,是同个人么?”
白立斋看了看:“嗯,是同个人。”
秋三爷:“这人就是冯巧姑!”
白立斋:“你是说,那个跳塔的人,是为冯巧姑跳的?”
“正是!要不,那男人怎么会手执巧姑之扇命归黄泉呢?”
“那不想活的家伙手里拿着巧姑的扇子去找死,正说明巧姑守身如玉,没让他得手,是不是?”
秋三爷冷声一笑:“镇长是这么想的?”
白立斋:“本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