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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上,血如梅花。
血扇在一只手上慢慢转动着。秋洗月坐在河边草坡上,看着手里的血扇。
秋莲篷的声音仍在他耳边回响:“这就是玲珑镇的良心!为天下人有一把好扇子,舍得流血,这就是良心!”
秋洗月深深吸了口带草味的河风,自语:“伯父这句话,是从他心底里说出来的话,……扇上的血,也是从他心底里流出来的血,……可是,他却打动不了我……”
他身边默默坐下了白凤音。
第八部分第15章 玲珑女(10)
“昨天,你醉酒的样子真可怕。”凤音说。
秋洗月看着爬在鞋上的一只蚂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白凤音:“下次别喝了。”秋洗月:“不会有下次了。一个男人,一辈子能醉一回,真正地醉一回,已经够了。”白凤音:“你是气那船丁说的话才喝酒的?”秋洗月:“这只是一个导火索吧。”白凤音:“你心里,不仅想着柳诗,还在想着梅子?”秋洗月:“还有你姐姐,还有刘玉指。”
“往后,你打算怎么办?”凤音问道。
“什么怎么办?”
“什么都没想好,是么?”
秋洗月点点头:“是的,我心里很茫然。有时候,我真恨不得立即放一把火,烧了扇业公馆,烧了秋氏祠堂,烧了无影小楼,可有时候,我又胆怯了,没有信心了,缺乏勇气了,感到了自己是那么无助,那么渺小,那么懦弱。”
白凤音看着河面上飘浮的云影:“其实,我心里也很茫然。可能你不知道吧,我姐姐之所以会当上扇面美人,是我逼成的。在选美的前一天,我姐姐已经雇了一条船,准备逃离玲珑镇了,那天,父亲带着宋管家到上海给扇商送帖子去了,只留我一个人在家,当时,要是我能放行的话,姐姐会逃的。可是,我却没有这样做,而是拿着父亲的火铳,逼着姐姐从船里爬回了岸上……”
秋洗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凤音:“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说得清的。今后,我会告诉你。我说的茫然,是现在。送走了姐姐后,我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恐惧,我突然怕自己也会像姐姐一样当上扇面美人,在那会馆里度过六年与世隔绝的日子……秋先生,说心里话,我真的是怕了……”她靠在了秋洗月的肩头,眼里晃起了泪光。
“看来,我和你一样,都不是坚强的人。”
“秋先生,你能成全我么?”
“还是那件事?”
“我怀上你的孩子后,就住到庙里去,把孩子生下来,然后,我就像船娘一样背着孩子,在镇里到处走啊走,让每个人都看见,我白凤音是个母亲了,是个有孩子的女人了,是个……不再漂亮的废女人了……”
两行泪水从白凤音的眼里涌流出来。
无影小楼秦梅雨房内。
一只细细的手指在一碗清水里划动着,指尖上的沾着的红红的血在水面上留下了一张人脸的轮廓。
脸色苍白的梅子坐在桌前,在碗里画着自己的面容。
水碗里的“面容”在晃动、变形。梅子吹去“面容”,用牙尖咬咬指尖,挤出血来,又画了起来。
碗里的水面上出现了一张小小的孩子脸的轮廓。她喃声:“这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孩子脸在晃动、变形。梅子久久地看着。
外头有女人在喊:“梅子!金妈来了!”梅子一震,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房门。
桌上,水碗里的“孩子脸”化成了一缕缕血丝。
两个女人进来,挟着梅子走出了屋子,跟着金双枝往楼梯上走去。
梅子哭喊:“我要留住孩子!我要留住孩子啊!……”
一块布塞进了梅子的嘴里。
第八部分第15章 玲珑女(11)
楼下石房子。两个女人把梅子仰按到一条长凳上,用绳子捆住手脚。一根捣衣棍放在了凳边。 两个女人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仰面朝天的梅子挣扎着,眼里泪水汹涌。
金双枝背着身站在窗口,从小小的窗眼朝外望着。“今天晚上,湖面上很静。”金双枝在蒙脸的黑布里说,“每天夜里,我都要在这里站一会,听一听湖风。”
梅子的口里发出挣扎的声音。
金双枝:“在这间房里,打下过五个胎儿。有两个胎儿是活的,三个是死的。五个打胎的女人,活着从这间房里出去的,只有一个。后来,这个女人还是死了,跳到湖里死了。这是一百年里发生在这间房里的事。要是再过一百年,这房里还会有五个怀胎的女人活着进来,然后再抬出尸体去。”她回过身,走到梅子身边,透过黑布看着,伸出手,拔下梅子嘴上的脏布。
梅子大口喘息,满嘴是血:“金妈,你能饶了我么?”
金双枝脸上的黑布拂动着:“你说呢?”
梅子:“我看得出,你不忍心打下我肚里的胎儿!你不忍心让我死!”
金双枝:“你以为我还有心么?”
梅子:“有!一个有男人喜欢的女人,就有心!”
金双枝笑起来:“男人喜欢?……是的,是有男人喜欢过我,而且是许许多多男人,多得数不清……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自从我在脸上蒙上了这块黑布,就没有男人喜欢我了……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梅子:“不!有!有男人喜欢你!”
金双枝:“是么?他是谁?”
梅子泪眼看着金妈,嘴唇动了下,没说出声来。
金双枝:“我已经说过,没有男人再会喜欢我了。”
梅子:“金妈,你一定要让我说出来么?”
金双枝:“你说!如果你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你就说出来!”梅子欲言又止。
金双枝冷声:“如果真有男人喜欢我,你也不会知道!”
“不!”梅子大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金双枝:“是谁?”
“我父亲!”梅子颤声道。
金双枝沉默了。好一会,她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我父亲和你……”
“说下去!”
“在雷雨天……镜房的镜子后头……”
“别说了!”金双枝的声音像玻璃似的尖尖地划过屋子里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