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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可汗没有这样的想法吗?”
“两位可不要忘记,咱们现在的这位可汗,是对穆国最了解,说的一口比许多穆人还流利的穆国官话的!”
“可汗这样的关心穆国,岂会不学习他们的皇帝制约臣下的手段?”
“最重要的是,可汗少年时候在前任可汗登辰利予手里吃过亏,如今放任可贺敦行事,分明就是不希望自己的子嗣发生内斗!”
“只是对于可汗来说,嫡子庶子都是他的骨肉,他就算重视嫡子,也没有说一定希望庶子去死的。”
“然而对于可贺敦来说么……嫡子是她亲生的,其他的王子公主们,如两位的子嗣,于她就是威胁!”
“毕竟,谁叫两位出身俟吕邻部,就算可汗不重视两位的子嗣,如果两位,还有两位背后的俟吕邻部起了心思,仍旧可以出人出力,支持他们有一番作为呢?”
“我不知道可贺敦会做到哪一步,但我知道,穆国的后妃们,为了给自己的孩子争取大位,自来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的!”
阿芮一口气说到此处,端起陶碗,但很快因为感觉到水已经凉透了,无奈的放下,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继续道,“两位如果觉得我是危言耸听的话,不妨送了我去见可贺敦?”来人沉默着,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好一会儿,方才没有碰东西的人缓缓出声,问道:“你是穆人女奴,虽然被我们看不起,然而也正因为这个缘故,可汗的防备,可贺敦认为的威胁,八成都不会包括你。你又是出于什么缘故,要主动掺合这样的浑水?”
“你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或者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说,我的目的就是刚才讲过的,我想好好活下去。”阿芮沉思了会儿,说道,“你们一定不相信。但事实就是,我想好好活下去!”
她抬起头,直视着对方隐藏在兜帽下打量的眼神,沉声说道,“我人微言轻,身份也卑贱,就算怀了可汗的骨肉,对于我将来处境的改善,其实也是有限……毕竟可汗根本不缺子嗣,更何况是流着一半穆人血脉的孩子,这个孩子注定跟汗位毫无瓜葛,将来是否能够受到他兄弟的认可与接纳也未可知!”
“所以不管是可汗不喜欢兄弟争位,还是可贺敦不希望有人威胁到大王子,都不会瞄准了他!”
“但……我很怕我自己成为目标!”
来人再次对望了一眼,似乎作了个挑眉的动作,笑声里满是讥诮:“你?你比你的孩子还不如!毕竟,你的孩子,至少有一半属于可汗的血脉,你又算的了什么?”
阿芮看着她们,半晌,古怪一笑,缓缓道:“两位,从来都没想过,如果可贺敦要铲除你们跟你们子嗣的威胁,且还要牵累俟吕邻部的话,最可能使用的罪名?”
来人显然愣了一下,才道:“王帐的争斗,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手,无非就是栽赃嫁祸什么的……”
“栽赃嫁祸也要看是什么事情的!”阿芮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如今可汗帅兵在外,国内空虚,而且可汗承位不久,登辰利予的人手尚未完全铲除!可贺敦在这情况下若是搞什么大动作,哪怕有可汗的纵容,却也难保不弄出什么大的风波来,耽搁了前线的战事!”
“而可汗属意可贺敦的亲生骨肉承位,这会儿耽搁可汗的事业,等于影响她的孩子的前途,可贺敦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
她脸色如霜,“所以,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将罪名限制在家事上头!”
“如此,才能够保证,罪名足够隆重,打击面却都在可贺敦的控制之内,不会出现预料之外的动乱!”
“家事?”来人语气有点惊疑不定,是在思索。
不过不待她们想好,阿芮已经意味深长的说出了答案:“譬如说,非礼父汗的姬妾?不是我自夸,然而可汗不好美色,近年都不曾纳过人,如今帐子里头最年轻美貌的,就是我!”
“我还是个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穆人女奴出身的妾室!”
“将我拖下水,甚至不需要考虑会引起谁的不满与报复!”
“本来我没有身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们跟你们背后的亲人长辈,还能劝说可汗还有可贺敦,只是一个穆人女奴不打紧的。”
“这会儿有孕在身,可贺敦还专门提了我的位份,列为可汗正式的姬妾!”
“如此,若是诸王子再有对我无礼的嫌疑,可贺敦大发雷霆要求严惩……岂非理所当然?”
“噢,对了,两位今日当众带人过来抢走了可贺敦的赏赐,还殴打了我,这一点,王帐附近,里里外外都是看在眼里的!”
“那么回头两位的子嗣有点什么动作,可贺敦还能说成是为了给你们帮手什么……连动机都是现成的!”
“你们说,我如何能不自救?!”
目送两道人影有些仓皇的离开,阿芮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但旋即有些疲倦的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到帐子里间去收拾,帐子的一处阴影里,油灯照不到的地方,却突兀的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你确定她们会信了你这番胡说八道?”
第四百十章 姐妹
“……”这声音显然将阿芮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转为冷漠,淡淡说道,“那就看她们想做茹茹王太后的决心有多么强烈了。只要她们存着这份野心,哪怕没有我,迟早也是要搞事情的。”
暗处的人说道:“那伏真可不是省油的灯!既然在亲笔手书里许了莫那娄氏可以便宜行事,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姬妾们确实有野心勃勃的?这情况还没什么动作,显然就是笃定了莫那娄氏母子压得住事情……毕竟这会儿茹茹国内空虚,各族的精锐,都被那伏真派在外头。”
“倒是莫那娄氏,手里还握着一部分王帐侍卫。”
“足以镇住场面了!”
“你这会儿亲自出马挑拨离间,就算事情顺利,回头俟吕邻部那俩个女人,八成也不会留下你?毕竟她们本来就很藐视你穆人的身份,今晚又被你一番恐吓引导弄的心神不宁,回头不管是认为被你的聪慧机敏比下去了,还是认为你心思过于深沉,不除不放心……留下你的可能性都很小。”
阿芮语气冷淡道:“这么说,容睡鹤打算让我在茹茹过一辈子了?”
“……这个当然是没有的。”那人沉吟了下,说道,“其实你要是不搞这么一出,我今晚过来,正是打算接走你的。但你才挑拨了俟吕邻部出身的妃嫔,跟脚就失踪的话,就算那两个妃嫔好哄,也肯定会觉得不对劲。”
“就算我今晚不搞这一出,我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走的。”阿芮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断成两截的木梳梳理着长发。
这妆台说是妆台,其实就是缺了条腿的桌子上摆了面只有四分之三的镜子。
不管是桌子还是镜子都斑驳的很,在油灯的熹微下,隐约可见她面容如玉,眼神却凛冽如霜雪,不带丝毫人气,她就这么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不过你来的正好,俟吕邻部出身的那两个女人,蛮横有余而智慧不足,就算她们这会儿被我说动,且不说是否下得了决心立刻动手,就算直接动手,八成也想不出来什么法子,平白叫莫那娄氏占了便宜!”
“你想法子给她们出谋划策一番去,务必在那伏真反应过来之前,将这草原弄的要多乱有多乱!”
……北方朔雪中的这些算计,身处南风郡的盛惟乔全然不知。
这时候整个中原都已经入冬了,然而南风郡却还是花繁似锦,早晚的时候,也不过穿件夹衣就好。
盛惟乔这日被宣于冯氏喊到宣于府说话:“昨儿个驿站有信到盛府,算算日子,你祖父他们一行人快到了吧?”
“今早爹爹才给外祖母跟前递的信,说是三两日之内就进城了。”盛惟乔叹口气,知道宣于冯氏喊自己来的目的,怏怏的说道,“姨母,您说到时候这事儿要怎么收场啊?”
“收场?”宣于冯氏闻言,就是冷笑,说道,“你可真是盛家的女儿啊,还想着收场呢?只是姨母我是冯家女,夫家姓宣于,同你们盛家可没什么关系!你那祖父的死活,管我何事!所以我想的才不是收场,而是开场还差不多!”
盛惟乔嘴角一抽,不过也不意外,毕竟之前脾气比宣于冯氏好太多的冯氏都反应那么激烈,像宣于冯氏这种别人不惹她她说不得都要找人家麻烦的,盛老太爷早先的计划里,不但算计了盛惟乔跟容睡鹤,是连宣于冯氏都在内的,宣于冯氏肯吃这个亏才怪!
“我其实就是心疼我爹!”意兴阑珊的再次叹口气,盛惟乔决定同姨母打开天窗说亮话,“底下人同我说,自从娘带着我跟蕤宾到了外祖母跟前小住,他这几日日渐憔悴。昨儿个接了信之后,更是一晚上都没睡……姨母您知道的,祖父之前虽然算计过我跟密贞还有您,可是他对我爹真的是掏心掏肺了!”
宣于冯氏冷笑了一声,说道:“掏心掏肺这个词用的好!谁不知道你是你爹爹的心肝肺啊,他可不就是将你爹的心肝肺硬生生的掏出来碾给你爹看么?”
“……”盛惟乔抿了会儿嘴,说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宣于冯氏一双眼睛寒气四溢,道:“我能怎么办?要是依着我,我当然恨不得让他去死!!!不然让他死,他膝下的骨血,我都不会放过!老娘这辈子,除了年轻时候不长眼的看上你姨父,吃了十来年亏之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凶险!要不是这老东西没能得逞,老娘简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都是我们不好,让姨母陪着辗转大江南北的,跟着担惊受怕!”盛惟乔赔笑,试图消弭她的怒火。
但宣于冯氏不吃这套,闻言冷笑着睨了她一眼:“我要是为了陪着你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