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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敬小声道:“那样的人物,自己死了,还不能留下一批忠心部属,按照他生前留下来的叮嘱行事?正如你所言,密贞为人精细,而且跟咱们相处也还不错。他要发动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事先一点提醒都没有,只在事情已经发生后,才派了人过来报信……这实在不正常!”
“要么他因为采葵得罪过乔儿的事情,或者其他什么咱们没注意到的恩怨,故意坑咱们;要么就是,他的后手很有把握,不会惊扰到咱们;最后个可能,却是他不是不想提前提醒咱们,而是因为……”
他脸色阴沉下来,“因为咱们府里有眼线,他没法子在不惊动眼线的情况下,提醒咱们!”
南氏吃了一惊,说道:“采葵那件事情早就过去了,我不相信密贞是这样小气的人!至于其他什么咱们没注意到的恩怨……那可实在有点没影!虽然都说那孩子睚眦必报,但我看来,那孩子其实是恩怨分明!就咱们对盛家、对他跟乔儿,不敢说多么的掏心掏肺,至少也是绝无恶意的,他又不是那种糊涂人,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一顿撺掇,就会恨上了世交的,怎么可能故意坑咱们?”
“至于说后手有把握,所以就不跟咱们说了,这个也是说不通……哪怕他能确保咱们平安无事,瞧这会儿外头沸反盈天、那边上林苑里甚至火光冲天的样子!”
“咱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尤其兹事体大,提前同长辈知会一声,咱们好歹心里有数,也能做好准备给他拾遗补缺不是吗?!”
“再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是该有的礼数!”
“那孩子平时一直斯斯文文,可是各样礼仪都不缺的!”
她沉吟片刻,才狐疑的问,“你说咱们府里有眼线……这是怎么回事?!”
“我是猜的。”徐子敬迟疑了下,说道,“咱们家家底薄,就算你持家有道,这会儿的这点东西,还有下人,也是来了长安之后,陆陆续续的置办下来的。才还朝开府那会儿,爹娘就有写信过来,说是盛老太爷提醒,底下人务必仔细甄别,免得偌大府邸成为筛子,你可记得?”
见妻子点头,他道,“当时咱们为了安全,是专门请馨章兄帮忙,从南方采买了一批下人过来做近侍的。至于粗使之类,由于朝廷赏赐还有各家,尤其是当时的孟氏以及高密王的赠送,实在不好推脱,故而留了一部分。尽管在之后的几年里,陆陆续续的打发到底下庄子上去了,但是就咱们这么几个人,哪里看得过来?不定留下来的南方采买来的下人里头,就有被他们买通的?”
“你是说,密贞怕提前过来通知,会被高密王还有孟氏察觉?”南氏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我就不生他的气了。”
徐子敬摇头道:“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怀疑,帝师……桓观澜没准在咱们府里也有人手!”
南氏愕然道:“桓观澜死的时候,密贞都还没进入盛家,他手至于伸这么长?!”
“这个跟盛家没有关系。”徐子敬提醒她,“你忘记周大将军的结局了?周大将军去后,北疆一度群龙无首,由其副手代为打理了些年,直到我积累军功晋升上去!凭着这一点,你说那位帝师隐匿玳瑁岛期间,倘若仍旧心怀天下,会不注意到我?!”
声音一低,“帝师既然在西疆预备了吉山盗,那时候密贞跟咱们家又没什么关系,你说帝师能不在咱们家顺手按上几个钉子?!”
南氏不解的说道:“可是帝师留下来的钉子,也该是站在密贞那边的吧?密贞不敢提前传消息,怕高密王还有孟氏那边知道也还罢了……为什么还要怕帝师的人知道?!”
徐子敬思索了会儿,说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密贞从来不跟咱们说他同帝师相处的情况的……我只是觉得,这次高密王跟孟氏都自以为是黄雀,被算计到现在只怕还没回过神来,密贞可以把局做到这个地步,如果只是忌惮这两家的眼线,他没道理连一点风声都不给咱们透!”
“所谓知徒莫若师,我觉得能叫他在如此大事上滴水不漏给咱们的,也只有帝师了!”
夫妇俩这么商议了下来都觉得心情沉重,也是云里雾里,相对沉默了一阵,南氏就问:“孩子们刚才已经离开了,咱们要做什么?”
“我将阿喜留在客院修整。”徐子敬告诉她,“至于现在……这大晚上的,外头还那么闹腾,自然是一动不如一静,且先待在府里,没人来打扰最好,有人来的话,见招拆招吧!”
顿了顿,“天亮之后,再打听下情况。”
……这会儿公孙喜才进门,徐子敬就面色凝重的拿了情报给他看:“高密王在合欢宫功亏一篑,如今退守长安城,只怕城中各家,除了支持他的那一派人外,都要遭殃了!”
公孙喜没接这个话,却说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乌衣营十万火急的消息:茹茹可汗登辰利予遇刺重伤,怀疑可能时日无多!!!”
徐子敬悚然起身:“当真?!”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危机!
自从当年穆宗皇帝受制于天灾人祸,在雄心勃勃诛灭茹茹时功亏一篑,之后终孝宗皇帝一朝,除却储君上的争议外,最主要做的事情,就是休养生息,积蓄力量,为彻底扫除北面的隐患而努力。
原本按照孝宗皇帝还有桓观澜为首几位重臣的考量,这份继先人余烈的伟业,是要在宣景帝手里完成的。
然而宣景帝不争气,上台没几天,就沉迷酒色流连后宫去了。
此举非但辜负了桓观澜、周大将军等人的多年心血,更给了茹茹发展壮大的机会。
去年茹茹犯边,连下数城,很多人都揣测是因为有内奸配合,毕竟周大将军耗费十年心血打造的防线,后人就算继承的不完全,也断不可能如此不堪一击。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简单来说,就是朝堂大佬们这会儿最关心的不是茹茹,不是北疆,也不是边防,而是宣景帝去后的新君人选花落谁家。
因此这么大的事情,居然只在私下里的议论中间流传,甚至于公开的场合,压根就没人正式提起来:左右没抓到对方的把柄,提起来不过是平白的耗费功夫,还不如节约时间,好把精力全部投注在勾心斗角上。
这情况已经很离谱了,不过还有更离谱的,就是茹茹绕道西疆,跟容睡鹤做过的这一场,那可是连西疆首府益州城都丢了的,就算是风评不算很圣明的孝宗皇帝在位,也足以震动朝堂了。
结果呢?
西疆打的死去活来满目疮痍百废待兴……长安还在津津乐道高密王府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事后容睡鹤的叙事及请功折子,也跟从来没递上来过一样,石入大海杳无消息!
而上层的刻意疏忽,也给底下那些没有直面过茹茹的黎庶带去了一种错觉,就是茹茹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就算可怕,左右也被容睡鹤打回草原上去了,这件事情,已经属于过去。
但徐子敬这种一步步从底层杀上北疆统帅的人,却深刻的明白着那个草原上的邻居的危害性有多大!
其他不说,就说周大将军是何等大名鼎鼎,如果茹茹真的那么好相与,他至于花费十年时间备战,才考虑出击?
“前番茹茹先犯北疆,后入西疆,密贞差不多是殚精竭虑,还是占了以有心算无心的种种便宜,才令塞厉兵败!”此刻这位宁威侯心念略转,就是脸色铁青,“其实塞厉当时未必没有收拾残部再同密贞一战的指望,归根到底,是因为那伏真一派的诘问,才不得不返回王帐请罪!”
“之后他所谓的同登辰利予宠妃有染,八成也是有内情的!”
“也就是说,如今阻止茹茹再次犯我大穆的,归根到底是茹茹可汗登辰利予当年得位不正,又不曾斩草除根,与其弟那伏真之间势同水火!”
“他们兄弟俩互相牵制,方才会腾不出手来针对大穆。”
“哪怕他们勉强达成协议,彼此之间的重重隔阂,也大有挑拨离间的机会!”
“一旦登辰利予身故,其膝下子嗣据说资质都是平平,多半不会是那伏真的对手……如此那伏真杀侄登基,成为茹茹新任可汗之后……”
徐子敬停下绕室彷徨的脚步,面沉似水,“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他觉得大穆打不过茹茹,实际上,由于自孝宗皇帝以来的风调雨顺,大穆如今的综合国力绝对是在茹茹之上的。
问题是,大穆这会儿的劲儿根本使不到一块去!
北疆有孟伯勤跟赵适,西疆是容睡鹤,长安这边更是索性乱成一锅粥……这情况自顾不暇,哪里来的精力应付外敌?!
“密贞为人精细,当初放那伏真返回草原,就是为了长远考虑。”他急速的思索了片刻,问公孙喜,“他就算给那伏真有什么许诺,眼下这情况,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的维持住那伏真与登辰利予彼此牵制的局面,绝对不会让任何一方占到上风!登辰利予年事已高,膝下没有出色子弟,对那伏真尤其的戒备……怎么会遇刺?只怕必有缘故!”
公孙喜皱着眉头,说道:“乌衣营刚刚到的消息只有登辰利予遇刺,时日无多。”
这就是说即使有内情,乌衣营暂时也不得而知了?
徐子敬在室中绕了一个圈,站住脚,说道:“如果这事儿只是茹茹之间的勾心斗角,不管真凶是谁,也还有斡旋的可能!怕就怕,跟咱们大穆有关系!”
公孙喜心头一跳,道:“侯爷,您的意思是?”
“孟氏或者高密王!”徐子敬断然说道,“那伏真虽然已经年过半百,然而由于少年时候的天真,落入登辰利予的陷阱之中,非但痛失汗位,更接连遭受失宠于老汗王、生母死因可疑、为外家放弃等打击,可谓是一朝云端一朝淤泥!后来有所成就,往昔的遗憾也已无法弥补!是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