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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大都觉得就该按颜青竹的法子,撞了门把钱抢回来,要不是知道吴有德后来是死了,他们还真替阿媛不值。转念想想,阿媛还真是个好姑娘傻姑娘,吴有德都这样了,又有颜青竹这个大小伙子替她出头,她也没点反抗的意思。还真是柔顺得过了头,让人忍不住怜惜感叹。
阿媛看向颜青竹,知道他这么说,是为自己博取一些同情,让人们更容易地去相信一个弱者,便配合着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
颜青竹接着道:“吴叔走着走着,突然屋子里传出一脚踩滑的声音,接着是一声闷响,吴叔‘啊’的一声惨叫。我和阿媛都吓了一跳,赶忙敲门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却是没有人回答。我再顾不得许多,撞了门进去,就看到……刚才大家也看到了,就是那番景象。大概吴叔喝了酒,眼有些花,步伐也不太稳,这才送了性命。”
颜青竹讲完,立马有人附和道:“哎哟哟,吴有德恐怕是给自个儿的锄头绊死的,我刚才进屋就看到锄头柄上有泥印子,跟他鞋上的一样!”
“自作孽不可活哟!”“老天开眼了,他就算挖出了钱也还是没命用钱。”
阿媛似是想不到大家会是这样的反应,可见吴有德此人在村子里人缘是有多差。她心中其实暗喜,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心头一颗大石已经落下,看来村里人一点没有怀疑他们的说法。
杨兴农干咳了几声,虽然他也觉得吴有德死有余辜,但毕竟死者为大,村民在死者家属面前数落死者的不是,好像有些不妥。
听到村长提示,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什么,马上住嘴。要说大家也不是不懂得敬畏死者,只是自柳巧娘去后,吴有德越发无法无天,得罪过村里不少人。如今他死了,还是因为强占自己继女的嫁妆把自个儿绊死了,众人只觉得大快人心,村中少了一害。
再去看阿媛,依旧是眼眶微微红肿,看来她真心是个孝顺孩子,村人也不便再说吴有德的坏话,转而温声安慰阿媛,让她节哀顺变。
待村民们相继宽慰阿媛一阵,杨兴农看时候差不多,也开口了,“如今大家也知晓了,吴有德是醉酒之后,鬼使神差挖出了不该他得的钱财,所以他这么走了,也是老天爷不让他享福。趁着大家都在,今天就帮阿媛将她叔下葬了吧。”
杨兴农走到阿媛跟前,声音多了几分和蔼,“阿媛,按理说,下葬也该测个日子,但咱们村没有风水先生。不过清明节前后这段下葬,该是没有太多禁忌。况且你叔情况特别,不是病死,而是意外,尸体有些骇人。春日天气渐热,尸体就算放到义庄,长时间停留只怕也不好。我看趁着大家今日都赶过来了,就在今日将他下葬,你可反对?”
阿媛对于事情这么快解决还有些恍惚,一时只知道点点头,发现好似不对,又赶忙摆摆手,“不反对,不反对,有劳杨伯伯替我做主了。”
杨兴农倒没发现阿媛不对劲,只当她沉浸在悲痛中,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道:“你叔这样一个人,恐怕也是不拘于是何日子的。眼下正是春耕,我看丧席也就免了吧,大家的时间都紧凑,回头你做些白饼子,送往各家就成。如今,你还是多准备些纸钱吧。”
就这样,众人裹的裹,抬的抬,挖的挖,将吴有德葬在了后山那处坟岗上。之所以不葬在燕子坡,是因为村里有个规矩,死于非命的人是不能与寿终正寝的人葬在一个坟地的。对此阿媛倒是满意,因为她娘也一定不愿意和吴有德葬在一处。
村里的义庄,是一栋废屋,专门用来存放棺材、墓碑、纸钱等物,以便哪家突然办丧事就不用赶到镇上去置办,因而吴有德的下葬过程只花了不到一个时辰。
阿媛跪在坟前,朝火盆里不住地添纸钱。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多怕众人抬放尸体的时候看到吴有德身上的伤痕,有被她用锄头打的,有她挣扎时抓咬出的。
还好颜青竹亲自帮忙抬尸,让她镇定了些,也还好最终没有意外。
吴有德终于被埋到地下了,真相不会再被第三个人知道。
火光跳跃,阿媛原本苍白的脸上映出几分明明灭灭的红晕,阿媛看着袅袅青烟徐徐腾起,心中祈祷,如果世间真有鬼魂一说,就快让吴有德投胎转世去吧,千万不要再纠缠她,来世记得做个好人。
村民们都还有农事要忙,便三三两两扛着锄头离开了,颜青竹替阿媛一一谢过他们。
杨兴农也蹲身往火盆里投了些纸钱,对阿媛道:“阿媛,如今你是孤身一人了,要是遇上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还有村里的长辈,大家都会帮着你的。”
阿媛点点头,真心感激地道了谢。只是想到以后,她确实很彷徨,以前还盼着宋明礼那处,如今一场变故突至,再想到宋明礼,仿佛那已经是前世相识的人了,如今却是无法可想更无需再想。
杨兴农起身打算离去,一直站在一旁的颜青竹突然走了几步赶上他,又对他说了几句什么话。
阿媛没听清颜青竹说什么,只听到他说完这几句话后,杨兴农欣慰道:“青竹你是个有心人,就按你说的办吧,我这就去跟罗大家那寡妇说一声。”
☆、第18章
几日缠绵的小雨过后,今晨难得放晴。
山间白纱般的薄雾一点点褪去,淡金色光芒从浅蓝的晴空中透出,漫山新翠缓缓剥开如梦似幻的包裹,被镀上一抹属于人间的清新亮色。
阿媛坐在石寡妇家院子里洗菜。一颗颗新鲜翠绿的芥菜被阿媛拾起,投入水盆,洗净泥土后又抖干水,整齐地码放在大簸箕里。
一个五十岁左右面貌的妇人推门从屋里走出,端着一个陶碗含笑向阿媛走来,正是石寡妇。
石寡妇眼角皱纹已深,面庞却打理得洁净,发间已见不少银丝,发髻却梳得一丝不乱。
阳光懒洋洋落下,阿媛白皙的皮肤像染了薄薄的胭脂一般,石寡妇觉着阿媛平时的脸过于苍白了些,现下一看,竟也是个美人胚子,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
俗话说得好,女要俏,一人孝。阿媛此刻正是穿着一件通身素白的孝衣,头上插一朵雪白的绢花,整个人显得秀雅清丽,好似一株无香白海棠,不与漫山桃李争芳菲,淡然驻足瓶中。
阿媛抬手擦了擦额上渗出的细密汗水,温暖明亮的感觉让人惬意,即使薄汗微出,仍旧觉得清爽。
阿媛看到旁边的影子,侧头见石寡妇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嘴角还扬起浅浅的弧度,她颇有些不解。
石寡妇却嘿嘿笑了起来,洒然道:“我家阿媛像新剥的笋头,又嫩又水灵,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呢!”
“婶子您可真会说笑。”阿媛讪讪笑着,脸上绯红蔓延开来。
阿媛其实很喜欢石寡妇的性子,她和普通村妇一样勤劳质朴,但却没有她们那么唠叨碎嘴。她会爽朗地大笑,会开些可爱的玩笑。虽然是个独居寡妇,却没有一点幽怨的样子。
石寡妇将陶碗递到阿媛面前,又笑道:“我可不是开玩笑,咱们南安村的人都说李家二姑娘是村里一枝花,我看啦,他们是没仔细瞧过我家阿媛。阿媛走路端端正正,像那吸足水的稻杆,腰挺得直直的。李家丫头,哼!她一走呀,就是那个风呼啦啦地吹,那杨柳枝儿东一摆西一摆。”石寡妇边说,边开始夸张地模仿起来,不仅腰肢摆动,嘴角也扯动开来,模样甚是滑稽。
阿媛正就着碗喝水,这一下差点笑得呛了。
石寡妇见阿媛喝完了,收了碗笑道:“你可别笑,老婆子看小姑娘,可比愣头青小伙儿强多了。那李幼蝉啦,我时常打照面的,我看啦,将来指不定就是个朝三暮四的,我家阿媛才是宝,将来指定旺夫。”石寡妇在外间也是个慎言的,只与阿媛熟了以后,也会讲些村中八卦趣事。
见阿媛笑而不答,石寡妇便转了话题,笑容和蔼地道:“你呀,干嘛一大早就起来干活,这几日你都没睡好,我是知道的。我这家里不种地,不养猪,你每日歇好了就行,其他事儿,我一个人做就够了。”
阿媛手上的活儿没停下,“昨日青竹哥摘来的菜一直堆着,我看今日太阳会好,趁早洗出来晒晒。要是太阳能这么好上几日,等菜蔫了就可以做梅干菜了。”
石寡妇点点头,将院子里大柳树下的小凳子移了过来,挨着阿媛坐下,也伸手拿了菜开始洗起来。
“石婶子,我就是找点事儿做,你还要织布,你忙去吧。”阿媛见她帮忙,笑着拦了她道。
石寡妇笑叹口气,丢了手中的菜,也不打算跟这个在自家住了几日,逐渐熟稔起来的丫头客气了,“好,好,我就不瞎参和了。倒还真有几尺布没织完啦。”
石寡妇转身朝屋里去了,晃眼看到那一竹筐新绿的芥菜,忽的想到什么,对阿媛道:“青竹这孩子,三天两头给我这老婆子挑水送菜,我倒是没谢过他。阿媛,回头你去村口跟他说一声,让他下午来我家吃顿便饭。”
阿媛随口应了下来。
石寡妇点点头,嘴角在暗处浮出一抹欣然的笑。
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织布机哐当哐当有节奏的声音。
阿媛洗完了菜,将簸箕放到院子里阳光最好的一处。
又做完了一件事,接下来她该做点儿什么呢?阿媛并不是觉得自己无聊,就是想找点事儿做,好让自己不去东想西想或是楞楞的发呆。
她一向是个闲不住的人,以前就闹着跟她娘学了做糕,帮着她娘操持家务。后来因为宋明礼,她便把她娘做糕的生意拾捡起来。只是现在,心中好像有些茫然。
要说她一个人过日子,存下的十六两银子只要不是挥霍着用,够她花销很久了。对于赚大钱这件事,她突然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