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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月色,她的眉宇间仿佛有一缕沧桑的纹路如水般流淌,那却是从来不曾存在的痕迹,在她照着镜子的时候,她会怀疑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她怎么会沧桑,怎么会有皱纹。
她还是那么年轻,只有十八岁,不算老。
“月蝶姑娘,莫要着了凉。”小珺丫头匆匆赶来,为月蝶披上一件华丽的丝织衣。若是妈妈看到了,她怕是又免不了一顿责骂。
月蝶转过头,姣好的容颜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苍白,“小珺,昨日新来的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
“昨日那个吗?粉莺——还是雪莺来着,我也不记得了。”小珺将衣服给她披好,“不管是谁,月蝶姑娘又何必在意。”
“她只有十三岁,和我刚来紫烟阁的时候一样大。”月蝶站起身来,影子几乎将小珺挡住。她比一般的女子要身材高挑些,跳得一支好舞,仿若仙子下凡。文人墨客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来形容她的舞姿,并不为过。
“不过是个小丫头,每年紫烟阁都会来很多。”小珺并不以为意。她们像是新鲜的血液进驻一般,让这一片烟柳繁华地始终能为客人提供最年轻的柔情。
“可是我总有一天会被她们取代。”月蝶笑笑,虽然她现在依旧是紫烟阁的花魁,可是再美的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可是她想着,也许她可以做些什么,来挽回一些东西。
东厢房,是粉莺的闺阁。
她原本不叫粉莺,而是允璃。但妈妈不喜欢这个名字,便给她改名为粉莺。
她只有十三岁,豆蔻年华,若非家中变故,而她想在这个世道中生存下去,她不会委身于此。
月蝶能一舞倾城,而粉莺却能够弹得一手好琴。
粉莺的琴声时而空灵时而苍凉,时而又能展现出她身为妙龄女子的妩媚,让很多客人欲罢不能。这样色艺俱佳的美人,自然深得妈妈喜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粉莺姑娘虽刚来几个月,但妈妈已经有意将她捧为下一任花魁。
至于月蝶……她已经风光了很多年。在紫烟阁,女人的价值,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随之一同流走。和很多人的昙花一现相比,她能风光那么多年,也足够了。
这一日,粉莺在楼下的包房为客人抚琴助兴,客人走后,粉莺上了楼,却发现自己的房门开着。
她一向不喜欢有人随意闯入自己的房间,可是这一次,她却似乎并没有特别排斥。她缓缓走近房间,转身关好房门,回身一看,房间中空无一人。
是风把房门吹开了么?
她看了一眼窗,果然是开着的。
她的房间在紫烟阁的三楼,没有人可以从窗户出去,除非这个人会武功。
现在的王孙公子习武也不过只是些三脚功夫,强身健体尚可,若真是遇到了歹人想要保命怕是难,更别提飞檐走壁了。
许是自己多心了吧。粉莺在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接着,她拿起了自己的琴,继续弹奏了起来。
“……碧窗月落琴声断,华表云深鹤梦长……”
“……最是不堪回首处,九泉烟树冷苍苍……”
一个人的时候,粉莺的琴声变得很悲凉,仿佛弹指拨弦间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生命和灵魂。
在她拨下最后一个音符的时候,她似乎感觉到窗外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她站起身来向窗外望去,却只看见了天边凄清的月色。
没有人?
可是她却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那是属于男子的气息,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他一定是高手,因为他刚刚就一直站在她窗外的房檐上,却能极好地隐藏自己,甚至她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很危险,可是不知为何,她竟丝毫不畏惧,相反,她竟然感觉到自己被他的气息所吸引,这听起来是多么荒谬!
之后的几天里,她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她已经对他的气息很敏感。风月场中,她见过太多的男人,可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够让她如此魂不守舍。那却是一个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甚至可能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当然她相信他一定是存在的。但他却从未现身。只有在她弹琴的时候,她才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和那淡淡的熏香味道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喜欢听她弹琴?
于是,她以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很多客人的邀约。其实,她只是想留在东厢房,只为他一个人弹琴,她希望自己的琴声可以留住他,让他多留下一会儿。可是每一次,在她最后一个音符结束的时候,也就是她再也捕捉不到他的时候。
终于有一次,她在即将弹到高音部分的时候戛然而止,突然的停止大概是他未曾料到的,她鼓起勇气对着窗外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进来?”
没有人回答她。
她神色黯然,“我叫允璃……你叫什么名字?”
窗外依旧是沉默。
她用尽全身最大的速度冲到窗边,打开窗子的瞬间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窗外的月静悄悄的,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
可是屋檐上微微湿润的瓦片,和他留下的淡淡熏香味道的气息,让她知道他刚刚一定就在窗外。
心头的失落再一次将她包围。她觉得她疯了,她似乎爱上了一个只存在于她幻想中的男人,而她却连他的人都没有见过。
十月初三,便是选新花魁的日子。
九月末,月蝶跟妈妈告了假,她说她有事需要出门一趟。从妈妈那里回来,小珺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月蝶姑娘……是又要去‘那里’吗?”
月蝶点点头。“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小珺没有再说话,只能看见月蝶的目光开始逐渐变得阴狠起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当日月蝶回来,洗去一身疲乏,很早便睡下了。
她要好好保养自己,否则,怎么容光焕发地继续接任下一任花魁……
东厢房,粉蝶刚刚从楼下上来。今日的客人身份尊贵,紫烟阁得罪不起,所以被点名去侍奉的粉蝶无法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去陪他们。
在她手指几乎都要弹断的时候,他们才终于放过她。她上了楼,柔弱的臂膀怀抱着琴,两只手则在不停地手指相互搓动。她是想恢复一下手指的灵活性,因为当她回去的时候,她还要继续弹琴,在她心里这是比取悦客人更重要的,她在为自己而弹。
可是事情往往总是出乎意料。
就像她曾幻想过无数次他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出现在她面前,却还是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刚一进门,便是一阵熟悉的熏香味道扑面而来。她心中一时激动,竟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看着她要摔下去的瞬间,却跌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她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腔中跳出来,那是令她魂牵梦绕的男子气息,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她贪恋这个怀抱,竟一时恍惚了起来,直到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剑光,接着便感觉到后颈有一阵寒意传来。
她颤抖着离开他的怀抱,望着眼前的人。
他的容颜和她想象得一样俊美,可是那冷峻的眉眼间却仿佛是深潭寒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左手背在身后,而右手的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为什么……”
他的身上还带着令她留恋的气息,可是却毫不留情地将剑锋对准了她。
那一刻她渴望听他对她说很多话,哪怕最后的结局依旧是他一剑杀了她,她想听他的理由,也许他的内心也曾有过矛盾和纠结?
可是,他却只冷冷说了一句:“有人想要你的命。”
有人想要她的命。
就这么简单。
她是什么人,心里在想什么,他根本不在乎。
他是杀手,只负责杀人。他从不滥杀无辜,可是该死的人却一定要死。
她的眼中含着泪,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有一道剑光划过……
他的剑很快,所以,她并没有遭受太多痛苦。因为她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在她身子倒下的刹那,他收剑入鞘,转身离开之前,他对着她的尸体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叫慕冰。”
接着,他修长的身影便隐没在了夜色中,再也消失不见。
十月初三,是紫烟阁选新花魁的日子。
月蝶再一次得到了花魁的宝座,这已经是她的第五年。
原本很被看好的粉莺姑娘却突然在几日前暴毙,大家扼腕叹息,却也无济于事。毕竟,佳人已逝,而新的姑娘又总是会一批又一批地被送进紫烟阁。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忘记她,忘记那个弹得一手好琴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她叫粉莺?还是叫雪莺?没有人记得了。
月蝶依旧是花魁,她照着镜子,望着镜中容颜姣好的自己,微微一笑。
她们都以为她这次只能将花魁之位拱手让人了,可是她们错了。她们以为她老了?不,她没有!
她还是那么年轻,只有十八岁。她不老,一点也不。
紫烟阁的一楼,很多客人在这里喝酒。
在靠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位容颜俊美却表情冷漠的年轻公子静静坐着。他却没有喝酒,也没有理会姑娘们投来的多情眼波。
很多杀手在杀完人的时候喜欢喝酒和找女人,可是这两件事他一件也不喜欢。他不喜欢醉,因为他要时刻保持自己的清醒,他也不喜欢找女人,因为他不想自己被女人牵绊一生。可是最后,他却牵绊了很多女人的一生。
桌下的阴影里,没有人看到,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剑,通体漆黑,剑柄上有一块金色的宝石,宝石下刻着一只眼睛的图案。
就在当天夜里,慕冰离开了紫烟阁。
他不需要停留在这里,他也从来不曾停留在任何地方。
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会一直走;有任务的时候,他会很快将他要杀的人解决,然后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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