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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敌军再攻,会从哪里下手?”萧子墨的声音仍旧是虚弱的,他不能大声说话,否则会像刚刚那样引发剧烈的咳嗽。
其实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泷西,一定是泷西。”
萧子墨点头,笑得有些苦涩。这个答案不但在他心里,也在元霜心里,甚至应该也在龙勰心里。泷西在祁岭以南,敌军攻克崤函关后原本只需要夺回潼城,可是他们却继续前进,硬生生攻下了白桥、黄岭二县,很显然,是为了下一步深入泷西做准备。
泷西十城乃炎国西北最为富庶的地区,不但如此,此地军事产业一向发达,若是泷西被敌军所占,就意味着炎国将自己的军火补给库给敌军送了过去。
所以,泷西不能丢,泷西一定要守住。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是,鄂戎再也没有弧箭了。”元素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前鄂戎军队能够连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弧箭的作用。龙都统在崤函关的第一战能够打破敌军占领泷西,第二仗却不敌,就是受了弧箭的影响。所以现在,我们的情况,也还没那么糟糕……”
萧子墨淡淡摇头,“现在不能打了。如果现在敌军继续攻打下去,我招架不住……”
招架不住。
这是元霜第一次从萧子墨口中听见这四个字。
他印象中的萧子墨,永远是意气风发、骄傲自信的,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如同战神一样的光芒,从来不会打败仗,他曾经对他说:“我从不相信所谓的命运!”
可是现在,他脆弱得如同一个纸人,俊美的容颜苍白得已经没有血色,一口气说太多话还会不停咳嗽,就像一个弥留之际的病人。这个人的声音曾经是低沉雄浑的,因为他常常在战场上发号施令,可是现在,他却用虚弱的声音说——
“我招架不住。”
他的身体恢复需要时间,炎军的军力恢复也需要时间。
军医说,他这样的状态,至少要维持一个月。
而一个月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一场战争来说,也许已经足够消耗一场战役,足够让一支军队攻下一座城池或失去一个关隘。
元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可隐约之中却依旧透露着颤抖的音色:“不用想这么多,这几日我夜观天象,情况没有那么坏,炎军的转机很快就要到来。”
萧子墨定定地看着他的眸子,琥珀色的瞳孔,柔和的如同金秋的落叶,从树上飘下后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干,而那一抹颜色就那样飘进了他的眼里。
“元霜。”
在他临走的时候,他叫住了他。元霜回头,“还有事?”
“谢谢你。”
元霜轻扯唇角,“你还跟我说谢,你爹都没这么见外。”说着,他转过头去准备让他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但刚刚走了一步,身后的人却又叫住了他。
“元霜。”
“嗯。”
“如果我活不到战争结束,帮我照顾雪莲。”
元霜的身子一怔,接着,他没有再说任何安慰的话语,没有说“说什么傻话,你一定会平安回来”或者是“你要好好的,亲自照顾她,我知道你会为了她好好活下去。”
他没有说这些话。
他只说了一个字。
“好。”
☆、第二十五章 深夜极星
元霜回到自己的帐中,已是深夜。
他伸出手,一颗小小的珠子静静躺在他的手心。这颗珠子是深蓝色的,仿佛沉淀了一整片夜空的星海,带着神秘而不可探测的未知。
这是极星珠。
这是热娜亲手放在他掌心中的极星珠。在他与北冥夫人见面之后,依旧美貌如少女的露珠对他说:“师兄,今天要见你的人,不仅仅是我。”
接着,他看见了热娜,时隔十五年,她又一次开口,叫了他一声——
“师父。”
十五年前,热娜记忆深处的连云山,是一条连接白云与大地的丝带。她望不到山的尽头,只觉得山川的绵延最终伸向了云层之中,每当她想走近,就又会变得遥远。
十五年后,在炎国与鄂戎边境交接的天山脚下,她依旧望不到山的尽头,那山川的绵延也依旧伸向了云层,那看似无比临近的距离也依旧是那么遥远。
就如同,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这个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这个她曾经叫做“师父”的男人。他就站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可是却比谁都要遥远。
他的眉眼依旧清秀如画,十五年过去,他还是像天上的仙人一般,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而她却变了,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那时也就十三岁吧,还是十四来着?他记不清了,他看见了时间在她身上的变化,她浅淡的眉眼长开了,消瘦的身体饱满了,她从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对男人很有吸引力的女人。
她确实变了。
不变的却是他看她的目光——透过那淡淡的琥珀色眼瞳,她看见他的内心依旧平静无波——正如十五年前他与她断绝师徒关系时那样,连一句愤怒的话也不会有,就只是很平静的——“热娜,从现在开始,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
她轻扯唇角,本来只是轻轻的一个笑容,可是放在她的脸上却依旧妩媚万分。
二人见面的时候,北冥夫人很知趣地走开了,所以她并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她只知道后来她临走前问起元霜,元霜只淡淡说了一句:“她将极星珠给了我。”
极星珠么?
与苍烟玉、蝶蛉琥珀和鲛珠并称为四大神物的极星珠,是每一位占卜天机之人梦寐以求的宝贝,就像屠夫想得到一柄好刀,杀手想得到一把利剑。
但她却不知道元霜与热娜二人究竟说了什么。
在这世上,除了他们二人以外,也再没人知道。那一次他们十五年后的见面就像是一个仅仅留在他们二人之间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彼此心照不宣,谁也不会告诉别人。
听起来很像小孩子玩的游戏。想到这里北冥夫人不禁笑了。
但有一点她却很肯定——元霜和热娜,他们谁也不是小孩子。
夜里,元霜躺下,翻来覆去觉得难以入睡。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的体力一般人要差很多,所以很容易疲劳。大多数时候,他只要一躺在床上就会立刻睡着,但今晚他却失眠了。
热娜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萧子墨。
虽然他真的很好奇,在“雪莲是鄂戎老可汗私生女”这件事情之后,再来一个“军师与鄂戎大祭司曾是师徒关系”,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不过一想到他现在刚刚苏醒时苍白的脸色,他心想还是算了。军医说萧子墨这一个月都不要操劳费心,但元霜可以保证,现在的萧子墨一定躺在床上满脑子里都是接下来的战局和部署。
他好像天生为战争而生,又好像是战争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他。
但愿这一个月,能够风平浪静。
十天过去,风平浪静。
十五天,风平浪静。
二十天,风平浪静,而萧子墨的气色已经开始恢复,偶尔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照例跟士兵的早操,就如同之前一样,虽然军医并不赞同。
第二十五天,前方战报——
“报!紧急军情!!!”
鄂戎十万大军自祁岭南下,越过爻山,已抵达泷西边境。
☆、第二十六章 泷西十城
消息传来时,萧子墨正在跟士兵操课。
元霜转眼望他,只见他神情无波,可只有他看见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颤抖。龙勰最先沉不住气,拍案而起:“他奶奶的!敢打泷西的主意,看老子不收拾他!!!”
其余的士兵虽不言语,但他们神情激烈和悲愤,那炽热的眸中分明写着:誓死守卫泷西!
只要萧子墨一声令下,他们就愿意赴汤蹈火,哪怕最后只落得荒岭埋骨的下场,他们也宁愿为国捐躯,守候这一方土地!
就像十五年前碎石关一战,也是那些将士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最后终于击退了敌军,捍卫了国家的尊严。难道,这不是他们存在的使命?
萧子墨怎会不知他们的心中所想。好男儿当战死沙场,一腔赤诚抛洒热血。然而,他的神情却很冷淡,低垂着眉目,压制住自己内心声音中的颤抖,转头问向龙勰:“我们还有多少兵力?”
龙勰应答:“步兵五万,骑兵三万。”
而鄂戎此番攻入泷西,光是正面战线的骑兵就有十万,尚未算上后方补给。
沉默了片刻,萧子墨才终于开口,只说了三个字,而那三个字却令整个营区陷入了更深更冷的沉默,几乎令空气结冰,甚至几乎令每一个人的呼吸停滞。
“不能打。”
萧子墨开口,在那一刻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死亡般的沉默过后,龙勰最先沉不住气,怒吼道:“萧子墨,你他娘的刚刚说什么?!”
萧子墨攥紧拳,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直到这时仿佛大家才反应过来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我说,不能打。”
如果要不是元霜及时拉住了龙勰,他的拳头马上就要落在萧子墨身上。
“你在跟老子开玩笑?!不打?让他们拿下泷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龙勰暴怒,双眼已经因激动而变得有些赤红,而他对面的萧子墨脸色则愈发苍白。
在那一瞬元霜有些心疼这个男人,当他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也许他的心里比任何人都承受了更大的煎熬。
“我们没有胜算。”萧子墨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咳出声来,那只会让他看上去更加软弱无力——虽然现在他已经无力到身为主将要对全军将士们说:“不能打。”
整个营区被死一样的窒息和沉默所笼罩,龙勰松开了元霜的手,直接甩手而去,整个训场都回荡着他愤怒的脚步声。对于他而言,不战而降,是比战死在沙场上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