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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夫长公主-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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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印清的声音不紧不慢:“我将殿下安置在此处,是不想殿下被外界的事情烦扰。”
    这人总是这样,话说得比谁都冠冕堂皇,彦景要气炸了:“不管你如何说,我都要回沂都!”
    卓印清的口吻却十分柔和,像哄孩子一样:“依我看你还是不回得好,沂都此时乱得很,越王与太子翊争权不休,以你的性子,如果有谁吃了亏,必然要上去掺和一脚为他求求情,到时候别人没什么事,你反而成了被打的那个出头鸟,惹得一身腥。”
    当初彦景便是因为替太子翊求情,招了彦帝的忌讳,才会被派到大宁求和。卓印清的话说得句句在理,彦景却哪里听得进去,蓦地站起身来,激动道:“如今烽火即将四起,我身为大彦国的议和使者,却一个人躲在这里像什么话?这沂都你若是不放我回,我便自己闯出去!大宁的国都我都闯过了,如今差一步就能回到大彦,我若是苟且偷安停留在此处,还不如自己抹脖子一了百了,省得将来回沂都丢人现眼!”
    屏风后的人久久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却闷闷低咳了起来,初始还能听出他在极力压抑,到了后来愈演愈烈,颇有不把肺咳出来不罢休的架势。
    彦景面上愤慨的神情一滞,不由自主向前走了一步。
    一直在旁看护的屈易手臂一抬,却并没有阻止他。
    “你生病了?”彦景伸手触上屏风,屏风的绢素极柔软,被他的五指压出一道丹淡淡的印记来。
    瓷器与木桌桌案相撞的声音传来,卓印清应该是在止咳之后喝了一口清茶润嗓子,再开口时,口吻带着些许无奈:“我病了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你便是看准了我不会拿你怎么样,才一次又一次嚷着抹脖子威胁我。”
    饶是彦景脸皮厚,听了卓印清的话也不禁老脸一红,伸手摸了摸鼻尖尴尬道:“谁让你隔了这么久才来见我,一见面还要跟我隔着一道屏风。当初我来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把我戏耍了一遍,如今又来这一套,我又怎么可能不气?”
    “那你就绕过屏风过来罢。”卓印清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屏风上他的影子也随之动了动,看起来应是换了个坐姿。
    彦景瞟了一旁守卫的屈易一眼,绕过了那道十二折屏风。
    卓印清与在长公主府时没什么区别,依旧朗润的如一块温玉一般,他穿着月白锦衣,即便在炎炎夏日,腿上却还盖着一条厚厚锦被,靠在床头的姿态十分慵懒,面色却憔悴不堪,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我就猜到你便是隐阁主。”彦景一步一步靠近他,“我每每前往长公主府,都能察觉到那里与隐阁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说隐阁的大夫会来长公主府替你瞧病也就罢了,隐阁主那样学识通达的人,阁里的两个孩子不由他来教导,反而让你教,怎么可能不引人怀疑?况且我在凌安城中除了你之外无亲无故,出逃的时候你什么没有动静,却引来了隐阁主前来相救。种种迹象联系在一起,若说你不是隐阁主,我都不相信。”
    卓印清的唇际没什么血色,笑起来的时候却依旧十分好看:“我诸事也没瞒着你,猜到便猜到了罢。”
    见彦景走近,卓印清向着一旁靠了靠,为他让出床榻旁的位置。
    彦景按住了他的肩头,替他将身上的锦被向上掖了掖,紧锁着双眉问道:“我离开的时候你身体还算不错,这么如今变成了这副模样?”
    卓印清轻轻拍了拍身侧:“坐过来罢,仰着头与你说话太累。”
    彦景本不欲挤他,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他也就不推辞了,理了理身上的锦袍坐到他旁边,叹气道:“我那时没日没夜赶路,来到潼城的时候也不是你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你说你的身体本来就弱,还不好好在府里歇着,如今病城这个样子,怨得了谁?”
    “要见我的不是你么?”卓印清将彦景刚帮他盖好的被子踢开了一角,“别给我盖了,大热天的。”
    “说得好像你能感觉到冷热似的。”彦景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由着他了,“你说你要见的人离这里很近,究竟是谁?”见卓印清未答话,他口中“啧”了一声,警惕道,“我知大宁的援军这个时候应该也到达潼城了,你要见的人,不会是无双长公主罢?”
    卓印清却言不是:“云双的身份复杂,不易久离凌安,此次出征带兵的不是她。”
    “身份复杂……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那皇位么,你讲得那么隐晦做什么?”提到“皇位”二字时,彦景的唇角微翘,笑容却蔓着些许凉薄。
    “我此番去见的那个人,也是个为了皇位的。”卓印清缓缓道。
    彦景在心中将可能的人选搜刮了一通,唇角的笑意蓦地一凝:“你要见的那人,不会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罢?”
    见卓印清摇了摇头,彦景方要松上一口气,便听他继续道:“不是要去见,是已经见过了。”
    “他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在潼城?”彦景的剑眉向中间攒起,“我离开沂都之时,皇兄就已经说过要将他召回去了。”
    “是我不让他回去的。”卓印清回答道。
    彦景沉吟了半晌,就连看着卓印清的神色渐渐复杂了起来:“你是以隐阁主的身份去见他的么?”
    卓印清微微一颔首。
    “我刚刚还在纳闷,翊儿的性情素来软弱,怎么都不会是抗旨不尊的人,原来是因为有你在背后为他谋划。”彦景深吸了一口气,“也是,反正如今他也一无所有了,放手一搏自然要比回沂都做那个当废未废的东宫太子要强上许多。当初我来隐阁时,你能三两句话能将我说得心神大乱,翊儿的道行还不如我,自然更容易被你左右决定。”
    卓印清却并不同意他的说法:“做决定本就是一件承担风险的事情,我将赌注压在他的身上,我承担我的风险,付出我的代价。而他决定留下来,自然也要承担他的风险。太子翊如今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我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他是否愿意接受由他自己定夺,我只是向他阐明了利害,又怎能说我是始作俑者?”
    卓印清说了这么多,却瞒了一点未提,那便是太子翊现在的绝境,都是他一手从背后促成的。
    这事他不提,任谁也不会猜到。彦景只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抱怨道:“你这张嘴啊,黑的都被你说成了白的!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好端端地来掺和彦国的事情做什么,还嫌自己麻烦不够多么?”
    卓印清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先掩唇低咳了两声。
    彦景见状匆忙为他将一旁矮几上的茶水端过来,只是茶盏还未递到他手中,动作却先僵了起来:“你的手怎么了?”

  ☆、第99章

因着卓印清一直将手掩在被子底下,彦景到了此刻才发现他的左手缠着一层厚厚纱布。也不知卓印清什么时候碰到了伤口,纱布被鲜血洇湿,殷红便一层一层蔓出来。
    卓印清没有痛觉对此浑然不知,彦景却看得怵目惊心。
    “这么重的血腥味你自己闻不到的?”彦景匆忙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旁,小心翼翼提起他的左手来查看,“出血成这副模样定然不是普通的擦伤,这是怎么回事?”
    卓印清鼻尖凑过去轻轻嗅了两下,迷茫地“嗯”了一声,鼻音依然很重。
    彦景无力地喟叹了一口气,一面轻手轻脚解着他手上的纱布,一面扯着嗓子对立在屏风后面的屈易道,“外面站着的那个,拿药过来,你家公子流血了!”
    卓印清按住了他的手,从床榻旁矮几的暗格中摸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来,对着彦景道:“解着太麻烦,用这个直接割开罢。”
    “割什么割,这么轻的匕首,一不小心再给你划出一道口子来?”彦景不要那匕首,扭头对着屈易又道,“再取把剪刀过来!”
    这些东西显然是早就备在了房中的,彦景的话音方落,屈易便拎着医箱绕过屏风走了进来。将止血的瓶瓶罐罐放在矮几上,屈易执起剪子正要将卓印清手上的纱布剪开,便被彦景将剪子夺了过去。
    “你一介武夫粗手粗脚,伤了他怎么办?”彦景没好气道,“我来给他上药,你闪开些,别挡着光。”
    屈易眯了眯眼,视线如冰刀子一般扎在彦景身上。
    彦景却恍若无觉,只埋头研究着卓印清的手,持着剪刀不断地比划,似是在寻一个顺手的位置出来。
    卓印清无奈地笑了笑,对着屈易道:“你先退下罢,这是我老祖宗,他的话便是我的话。”
    屈易对着卓印清行了一礼,转身走回到方才的位置继续悄无声息的守护。
    被鲜血浸得湿淋淋的纱布被一层一层拆下,伤口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一道狰狞的刀伤,皮开肉绽隐现手骨,烙在卓印清玉雕一样精致的手上,对比强烈到只消一眼便让人倒吸一口冷气。
    彦景将血纱布丢到了一边的水盆子中,双眉蹙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沟壑:“是谁能在屈易的眼皮子底下伤了你?”
    卓印清举着手任由他左右翻看,口中解释道:“不是别人伤的,是方才我见太子翊的时候自己割伤的。”
    “你是魔怔了么?”彦景怒道,“没事儿把自己的手割破了玩,你怎么不把头也割了?”而后神思一转,冷凝道,“可是那混小子逼迫你这么做的?”
    “这伤口看着深,其实并无大碍。”卓印清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抚他,“我对他说我帮他是因为我身中五觉散,想要在他登基之后求一颗五觉散回来炼制解药。我既然要他信任我,自然要下些血本将自己的弱点送给他当筹码,否则他又怎会听我的话留在潼城?”
    彦景是了解太子翊的,这人懦弱善疑,面对盛名远播的隐阁主突如其来的垂青,定然会因为自己不够格而选择退却。但若隐阁主并不是传闻中那个被神化了的俯视苍生者,而是一个不得不投诚与他的祈求者,就另当别论了。
    五觉散,乃是彦国皇室控制手下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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