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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忙着拌馅子,没管他们两个做什么,等将肉剁碎拌上盐后才偏头看了眼,疑惑道,“你们在做什么?”
“没什么呀。”胡安和强颜欢笑,“阿梨,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
阿梨弯了唇,她盛了些水刷锅用,温声说,“我爹爹生前是茶商,他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千奇百怪的东西,每次遇到好吃的,他都会去问人家学该怎么做,然后回家教给我娘,我娘再教给我。这道菜是我爹去广东泷州时候见到的,他说吃起来感觉很奇妙,润润滑滑,便就学下来了。只是泷州那里会放虾子,味道更鲜,咱们这里没有虾子,也没有那么多酱料,味道许是会差些。”
润润滑滑,胡安和听着这四个字,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薛延懒得瞧他,又嫌他妨着阿梨做活了,拽着他到门口去,不让胡安和在店里转。
临走前,他不忘掰一块糖馓子到阿梨嘴里,又将剩余的收好放柜里藏起来,生怕有人馋嘴会偷。
胡安和孤苦伶仃站在大街上,他气不过,揪着阿黄的尾巴,重重哼了声。
酉时过一刻的时候,米浆被送回来。
剩下步骤便就简单许多,先将粉皮铺好,肉馅码上去,粉皮小心卷起来,再开火蒸便就成,阿梨做活利索,一锅长长的卷粉很快就蒸熟。用刀子整齐切好,再淋上刚才煮好的酱汁,便就热腾腾可以吃了。
天已经擦黑,薛延将碗筷都摆到门口的桌上,点一盏灯摆在桌面上,四个人围坐了一圈。
做好的肠粉晶莹剔透,弹牙但不粘牙,酱汁咸香,果真是又润又滑。
胡安和一肚子馋虫,坐在那里吃得没完没了,等其余人都下桌,他还是舍不得离开。薛延帮着阿梨和冯氏收拾碗筷,留着他自己一人在那热火朝天。
等还剩最后三段的时候,胡安和终于有些撑,他抹抹嘴巴,正琢磨着要不要厚脸皮地带回家给他娘也尝尝,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个人。
那人寻着味过来,是来买宵夜的,盯着盘里东西看了看,问,“这什么?”
胡安和说,“肠粉。”
那人问,“多少钱?”
胡安和哪里知道多少钱,他看了看粉里的猪肉馅,觉得肯定贱不了,就随口说,“三文一段。”
那人问,“能试吃吗?”
胡安和把自己碗里剩下那一半夹给他,说,“行。”
客人脾气好,也没嫌弃,挺配合地吃完,而后道,“味道好!剩下的我都要了。”
胡安和眨眨眼,在心里惊奇,这钱赚的这么容易吗?
第40章 章四十
薛延在屋里洗筷子; 碗碟碰撞声音太大; 胡安和吵嚷半天他也没听见,直到胡安和抓了一把钱冲到他面前。
薛延弓腰坐在矮凳上,有些不耐烦道; “让让; 挡光了。”
“什么光不光的,事情那么多。”胡安和面色红润有光泽; 狠狠拍了他肩膀一下; 大声道,“看我手里; 老薛,我们就要发财啦!”
薛延抬头,瞧见他手里那一捧铜板,眉梢一跳; 终于直起腰来,问; “哪儿来的?”
胡安和便就勾唇一笑,而后蹲下来,兴致勃勃将刚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又设想了下以后若是这么卖,多长时间能攒到给永安街的那个店面装修的钱。
薛延抖抖手上的水; 安静地听他瞎掰,面色从刚开始的略有喜色变为镇定。
胡安和看他那副样子,慢慢也消停下来; 欢实不下去了,他咂咂嘴,问,“你不高兴?”
“我高兴。”薛延用尾指勾了勾眉梢,胳膊肘拄在膝盖上,与胡安和平视,“但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胡安和正了脸色,“你问。”
薛延说,“你爹是县令,你也该对陇县如何了如指掌罢。你说说,咱们这个县,有多少人。”
胡安和以前翻过胡魁文案头摆着的户籍,他是个过目不忘的聪明人,略微思索便就回忆起来,“到上月十三号,陇县城内一共是三千七百人,六百九十户,算上周边闲散村落,约有六千人左右,一千一百户。”
薛延点点头,又道,“那每户人家一年赚多少银子?”
在这样的偏僻县城,五十两便就足够祖孙三代好吃好喝地过上一整年舒服日子,而对于普通农户家,一年三十两算是不错的,还得是青壮年多的家里。若赶上收成不好,天灾人祸,说不准连这个数都要困难。
胡安和手指摩挲着下唇,不说话了。
薛延看着他似懂非懂脸色,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能花十文钱来吃碗肠粉的冤大头,会有几个?”
胡安和也回过味儿来,他想起刚才那人的模样衣着,确实不像是个普通村户,况且他大晚上还有钱来买宵夜,不会差那几个钱儿。但对于大部分的陇县百姓来说,这个价位实在是高了的。
胡安和有些失望,他拧拧眉,咕哝着说,“那我不是白做梦了。”
“也不全是。”薛延站起来,把洗好的碗筷都摆到橱架上,回头道,“三文一个卖的贵,你便宜些不就成了,走薄利多销的路子,要稳妥许多。”
他眯起眼笑,冲着胡安和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第二日的时候,胡安和从自家后院翻出来一块大木板,再工工整整写下“薛家肠粉”四个字,打孔后用绳子栓起来,挂在了店门口。他字写得好看,一笔一划颇有风骨,还扯了长条红布给简单装裱了下,格外引人注目。
阿梨抱着兔子看了会那块牌子,有些担忧,她蹙蹙眉,偏头问薛延,“咱们这样成吗?北地的百姓都不知道肠粉是什么,咱们又卖得贵,真的会有人来买吗?”
薛延垂眼问,“我是谁?”
阿梨鼓鼓嘴,笑着搡了他一下,“在说正经事,你不要闹。”
薛延攥住她腕子,轻轻咬了下她指尖,“怎么就不正经了,我是谁?”
阿梨仰着脸,乖乖巧巧答,“你是薛延呐。”
薛延不满意,伸手去掐她下巴,低低道,“昨晚怎么教你的?”
阿梨歪着头躲,被钳制住,再次搂进怀里,她觉着痒,忍不住笑出声。
薛延哼笑着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阿梨脸颊染了红,长睫扇动,最后还是轻轻唤了句,“相公。”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带些羞涩和依赖,薛延听在耳里,只觉得一瞬间便就通身舒畅了。以往见着别的夫妻,妻子喊相公,薛延不觉着有什么,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如老师与爹娘一样普通。但如今听着阿梨唤,他便就知道了这两个字的分量,这二字不是说起来那样简单的,更代表着责任与依靠。
薛延微蹲下身与阿梨平视,眼神含笑,慢慢说,“你相公厉害着,你便就只管收钱就好,再过几日,我带你去裁新衣裳。”
阿梨咬着唇,欢快答了句,“好。”
看着她一对梨涡,薛延便就觉着,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有了价值。
一上午的时间,肠粉卖得并不多好,原因简单,一是因着知道这个的不多,大多数人对店的了解仍旧是生煎和头汤面好吃,但却并不知道薛家生煎铺也开始卖肠粉;二是因着大多数人对新鲜的事物都存着天然的抵触心态,尤其是对这种闻所未闻的东西,许多人连试吃都不愿。
客人一个个来了又走,这样局面,阿梨早就料到,但因着早上薛延的话,她倒是不觉着慌乱。
她下意识便就相信,薛延会有办法的,她只要好好看店子不给他添麻烦便就好,其余事情,有薛延去解决。
快到午时,一切也终于迎来转机。
阿黄太胖,又懒又馋还贪睡,它黏人,阿梨便就将它抱在腿上,悠悠地哄着它睡觉,当胡魁文带着一众下属差役站在店门口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
一群大男人,大多都上了年纪,面容严肃,腰间有的还配着刀,黑压压挡住了大片阳光,好似来者不善。
中间的胡魁文穿着青色官服,上面绣着七品鸂鶒,乌纱帽也还没摘,看起来颇为慑人。
冯氏忙忙站起来,“官爷……你们这是,来店里吃饭?”
胡魁文道,“听说你们这里有肠粉?我本是广东人,想念这口味,就带着同僚来品尝一番。”
冯氏不认识他,但识得那身官服,猜出这是胡安和的爹,心中隐隐有些推断。
她没多问什么,只笑着道,“哎!却是有这菜,您们先稍等,我们这就做,是在这吃还是带走?”
胡魁文中气十足,回身指了指门口遮阳棚子下的桌椅道,“就在那罢!”
冯氏连声应着好,她转身,用唇形和手势与阿梨解释了番,见她懂了,便就忙着去给那些官爷倒茶。
阿梨把阿黄放到旁边的窝里,起身去做菜,她眼神扫过门口端正坐着的一片官员,心中惊疑不定。知县老爷带着一众下属来外头吃饭的,这事实在是太少见,虽然这都不是什么大官,但平头百姓还是觉得惶恐,本吃着饭的也都抱着碗躲远了,滴溜着眼睛往那边看。
付六的爹付主簿也在其中,他似是对胡魁文的举动有所不满,有些不冷不热道,“大人还真是节俭得很,大中午的带着我们跑来这里吃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衙门破了产。”
胡魁文朗声大笑,拍了拍付主簿的肩膀,“我是昨日听我儿提起,说这店的味道实在是不错,现又推出了新菜式,便就带着大家都来尝尝。我以前在老家也吃过这肠粉,价钱算不得便宜,这店里卖两文一段,实在是实惠得很啊!咱们虽是做官之人,但到底还是为百姓做事,要与民同乐,切不可端架子啊!”
他这一席话说得声音不算小,圆滑又漂亮,周边的百姓一个个都听得清楚,传来窃窃私语之声。付主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青着一张脸坐在那,皮笑肉不笑地道了句,“大人说得极是。”
十二份肠粉很快做好,冯氏还送了一壶茉莉花茶,笑脸道了声“慢用”。
阿梨洗了手坐屋里歇着,透过门口看着那群人,直到大家纷纷点头赞叹好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