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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沙坤提起裤子,把伍薇推到里头,满脸杀气对门口的小和尚骂道:“没有正事我阉了你!”
小和尚捂着眼睛直乐,“别呀老大,你和歪脖哥都吃荤,光让我尝素怎么成。”
沙坤系好腰带,笑着踢他一脚,“和尚吃什么荤!说事!”
“严文书派人找你,没说什么事,只说请你去他家喝茶。”
被搅了局,沙坤这顿“荤腥”是吃不成了,只得辞了伍薇,跟小和尚去严家喝茶。
伍薇理好衣裳,慢慢走回家中。关上门,坐在案前,烛火吐着长长的信子,映着包文的牌位,似有一张面孔在火光里隐现。
伍薇喃喃道:“阿文,今日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我遇到一个人,他……他很好。”停了片刻,声音低下去,“你走之前说,遇到好的人就让我往前走。现在我打算……打算往前走了,你……答应吗?”
屋里分外寂静,很久很久,烛火忽然弯下腰去,像是一个人点了点头。包文的面孔再也看不见了。
伍薇眸子里闪着泪花,却是笑着,“谢谢你,阿文。”
沙坤搬家那日请众人小聚。寄虹玲珑一进屋门,见红纱软帐,流苏灯笼,便知是伍薇的布置。玲珑笑道:“薇姐真是爽利,说话就要上花轿了。”
寄虹胳膊肘杵杵她,“你呢?哪天上花轿?”
玲珑眨眨眼,不言声。
饭席摆在院子里,伍薇俨然女主人,照顾妥帖。饭毕,她把严冰拉到一旁说了好一会话,越说音量越高,寄虹见气氛有些不快,慢慢凑过去,听见伍薇气恼地说:“……不听我的,这场比试少不了你栽跟头!”
严冰幽幽地答:“我那时栽的跟头还小吗?”
“你现在还栽得起吗?”
严冰便不出声。伍薇气哼哼走了。
他似乎全不放在心上,转头看见墙角的寄虹,负手踱到她身边,随随便便往月光下一站,自有一股风流之态。
寄虹见他一副纨绔的样子,不禁担忧起来,“明日的比试你有没有把握?”
严冰笑了,“备好贺礼吧。”
☆、第一场考试
考试这日,窑神庙外熙熙攘攘,比历年的评瓷会还要热闹。千载难逢的公开选官,无论瓷行内外,哪个不想一饱眼福哇。
寄虹同伍薇早早就来了,占了个最近的位置。和许多同行们聊过,得知大多数人都倾向严冰,寄虹稍稍安心。说话的当口,衙役开道,太守、县令与一干官吏来到,严冰经过寄虹身边时,两人视线交汇,不约而同微微一笑,虽然没有言语,但彼此都听懂了对方的心声。
寄虹:“贺礼备好了哟!”
严冰:“必不负你意。”
短暂的对视过后,严冰随县令进入庙中。寄虹忽然心生感慨,纷纭世间,能遇上一个即便于千百人中错身而过也能默契一笑的知己,何其幸运。
太守坐在太师椅里,仿佛卧着一个硕大的球。扫一眼翘首的众人,不满道:“甄选官吏,却命百姓围观,曹县令认为妥否?”几百双懂行的眼睛下,他如何动得手脚?于他是大大不妥的。
曹县令谦恭道:“百姓深慕太守贤名,皆望得瞻太守圣颜。”
这顶高帽噎得太守直瞪眼,只得转向正题,问曹县令如何选拔。这本是场面话,不想曹县令真个早有准备,侃侃而谈,共试三场,得分最高者胜,第一场比试的内容是“识瓷溯源”。
未开场太守便失了主动,气哼哼鼓着肚子道:“游戏之举怎可登大雅之堂?”
“此举乃为考察参试人对青坪瓷行的了解程度,是督陶官必备之才。”曹县令不慌不忙道。
这话冠冕堂皇,太守发作不得,便冷声问左右陪官:“诸位以为呢?”
一边是州官,一边是“现官”,那些小官小吏哪边都不想得罪,均作白痴状打哈哈。
没有反对派跳出来扛大旗,太守的肚子就有点瘪,望向他带来的参试人,见他胸有成竹地点头,才作出大度的样子应准。
除了另三名当地选出的陪衬者,太守寄予厚望的参试人才是严冰的劲敌,寄虹细细打量,北方人的身材,国字脸,不声不响往那一站,明明与严冰南辕北辙,却又都有几分既骄傲自信又进退有度的相似气质。
那厢县令命人将十件瓷碗列于长桌之上,碗前放置的木牌标有从一到十的数字。对五位参试人说:“这是从青坪各店随意购来,请诸位讲出出自何家何窑,可观、可听、可触,但不可翻看底部戳印。”
围观人群都觉这法子既新奇有趣又不可思议,争相踮脚伸脖想看个究竟。
伍薇拧眉道:“都是一模似样的青瓷碗,一母同胞十个崽,怎么辨?我看自家的窑主都讲不出,这不是难为人么?”
说是“随意购来”,但寄虹看得出十只瓷碗是着意挑选,为避免因各窑所出器型不同而可能造成的“提示”,皆选择大小一致、色泽接近、无纹饰的瓷碗,一眼扫过去,真像十只毫无二致的复制品,别说外行,就连寄虹这样的内行人,都是仔细分辨好一会之后,才勉强认出其中一只像是自家所出,其余便认不出了,要全部讲清楚,简直天方夜谭。
参试人轮流上前辨认,三个陪跑每人足足花了半个时辰之久,反复观听多遍,才交上答卷,两个书吏各站两侧,一人宣读答卷,一人宣读答案,围观人群不时哄笑,实在错得离谱,有个陪跑一件都没答对。
他讪讪强辩,“青坪几百家窑厂,谁能个个门清?我就不信有人能一件不错!”
伍薇不忿道:“青坪自己人都分不出,严冰这个外地的更抓瞎了。八成是太守拔钉子的馊主意。”
寄虹想起前几日严冰早出晚归地“巡查”窑厂,说是“为考试做准备”,当时她不解,这会终于明了,想是他早从曹县令那里探得考试内容了。淡淡笑道:“薇姐你别着急,后头有好戏看呢。”
说话间,好戏就开场了。书吏将瓷碗调换顺序后,“国字脸”近前辨认,从左至右只看一遍,便不假思索地写下十个名称,前后不过半刻的功夫,答卷已呈到太守面前。
太守不知答案,也不甚确定,唤书吏快些读来。
寄虹心想,“国字脸”再精明,总归是外地人,不能一个不错吧?但凡他出错一处,严冰便有得胜之机。
持答卷的书吏念道:“一,焦家窑厂。”
持答案的书吏判道:“第一,购自陶瓷街焦家瓷庄,焦家窑厂烧造。”
围观人群鼓掌称赞。
“二,大吕窑厂,注,吕坷公子所管之窑。”
“第二,购自陶瓷街吕家老店,北郊吕家窑厂烧造。”
人群开始骚动。寄虹神色紧张起来。
“三……”
书吏的声音像是一把接一把的柴火,烧得人群越来越旺,最后报出“此卷中者有十”的结果时,人群沸腾了。
寄虹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严冰若想获胜,不仅一个都不能错,所用的时间还要更短。而“国字脸”只用了不到半刻的时辰,想从时间上超越他,完全不可能。
她望向严冰,目光像坠了千斤重担。他依旧一派悠闲之色,向太守县令微一躬身,假装看不见县令焦黑的脸,从容走到庙中央,未近长桌,却脚下一转,向庙门而来。
寄虹瞪大眼睛,怎么?他认输了?放弃了?退出了?
严冰却径直走到她面前,站定,“借手帕一用。”
众人非常自觉地退后一步,独留寄虹在前与他对立,一瞬间令她有种“万千人中只为你”的错觉。
猝然被他陷入这样的境地,十分尴尬,还……有点小甜蜜。
递出手帕,众目睽睽之下难以启齿,只好用眼神示意,“有把握么?”
“当然。”严冰同样用眼神回答,转身登场。
这么一段小插曲令原本不抱期待的众人吊足了胃口,几百双目光锁定严冰,要看他怎样唱这段必输无疑的戏。
严冰绕到桌后,不疾不徐地把手帕折成条形,抬头环视众人,淡淡一笑,把三叠的手帕系在眼上。
“哇!”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严冰拿起第一只瓷碗,手指摩挲碗壁,微一沉吟,“此碗……”
寄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你那两下小把戏在我面前耍耍还行,千万别当众砸锅啊!
“出自方家窑厂。”毫不拖泥带水。
不用书吏评判,话音刚落,他旋即翻过碗底,将戳印亮于众人面前,上面一枚红色方印,内书醒目的“方”字。
“妙!”“神了!”……人群击掌喝彩。
“方掌柜,严某浅评一二,烦请指教。”严冰不骄不矜,娓娓道来,“方家窑厂所出瓷器用泥细腻,器型大气方正,精至雕花瓶,小至家用碗,件件一丝不苟,皆属上乘。”
不仅座中的方掌柜,众人皆不料他敢于当众追加评点,均停下交头接耳,凝神静听。
“惜囿于规整而失于灵性,色多年不新,型多年未变,须知瓷器之最诱人处在于每无所同,未知之喜。固守旧制可堪维持现状,然则数年之后、数辈之后何以延绵?”
这番评点并非哗众取宠,既高屋建瓴又切中弊要,说得方掌柜频频颔首,“严文书所言极是。方家的生意不如往日,我只为北方乱起陆路不通之故,未曾想过内因,多谢提点,多谢。”即便严冰看不见,他依然起身拱手。
伍薇看看寄虹,揶揄道:“严冰都没表示,你怎么笑得那么得意?”
……没那么明显吧?
下一件,严冰一上手,便说:“焦家。”翻底亮印,无误,但只字未评。
焦泰神色不动,锐利的视线却在他身上剐了一刀。
第三件,“袁家。”
袁掌柜生恐严冰不予置评,不待翻碗,急急喊道:“请严文书评点几句!”
众人哄笑。焦泰看他一眼,袁掌柜假作不见,心说,跟你那么久都没在瓷器上得过只言片语,如今这难得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严冰颔首,“袁家的瓷器工于精巧,匠心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