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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了宫,楚怀安领着张德一起直奔内务监,本想先提审药铺那父子俩,半路忽见宫人慌慌张张的跑着,随手揪住一个人:“跑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证……证物鉴走水了,烧了好些东西!”
那宫人劈着嗓子回答,人已被吓破了胆,张德一听,拍着大腿哀嚎:“这些个贱蹄子,脑袋都不想要了吗,竟然让证物鉴走了水!”
说到一半,张德老脸一白,惊疑不定的提醒:“糟了!侯……侯爷,那幅画就放在证物鉴呢!”
楚怀安眼神一冷,掉转脚步大步朝证物鉴走去,张德提着两条小短腿在后面追着,只觉得今年流年不顺,所有的事上赶着凑一块儿了。
证物鉴放着的一般都是极重要的卷宗,随卷宗一起存放的还有当时涉事案件的重要证物,平日都会有专人看护。
今日白天,宫人照常进来打扫了屋子,清点卷宗和证物数量,确认无疑后宫人离开,没多久却闻到木柴燃烧的味道,推开门被呛鼻的浓烟挡了视线,当即一慌,连忙出去叫人灭火。
几盆水一泼,众人这才发现火势其实并不大,只烧了一点帐子和一幅字画。
那字画不是别的,正是昨日发现谋害苏贵妃和腹中皇嗣的母子平安图。
几盆水一泼,烧了一半的字画被打湿,轻轻一扯就会坏掉。
一众宫人吓坏了,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弥补,楚怀安已大步跨进证物鉴。
“拜见侯爷!”
众人跪下行礼,个个全都低着头,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摘了脑袋。
“证物鉴怎么会突然起火了?第一个发现起火的人在哪儿?”楚怀安冷声问,见那画卷被烧了一半又被水泼得湿了个透彻,下颚紧绷如利刃。
“回……回侯爷,是……是奴才发现的!”
一个瘦弱的太监哆哆嗦嗦的爬出来,他吓得不行,不知是尿了还是被人泼的,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衣服也穿得歪歪扭扭。
“你仔细回想一下当时这里可有什么异样?”
“奴才……奴才当时刚清点完屋里的东西,然后去倒脏水清洗抹布,谁知回来就看见屋里冒出黑烟起……起火了,奴才就赶紧叫人来灭火。”
太监结结巴巴的说,身体抖如筛糠,根本不敢抬头。
在他说话的时候,楚怀安的视线飞快的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证物鉴很大,里面还有好几个隔间,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木架,木架上全是历朝历代的绝密卷宗,泼水的范围只在进门右拐的方寸之地,且只烧毁了半幅字画。
“一共就只烧了半幅字画,这个火势,你自己随便拿个东西都能扑灭,你为何要虚张声势?”楚怀安质问,太监吓得整个人几乎贴在地上,大声哭嚎:“奴才冤枉!侯爷,奴才冤枉啊!奴才推门进来的时候,屋里全是浓烟,根本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奴才才出门去叫的人啊!”
太监喊得嗓子破了音,语气焦急,生怕说慢了一个字就被楚怀安拖出去斩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像是说的假话。
楚怀安抿唇思索,提步在屋里转了一圈,余光忽然看见一个书架角落滚落了一个竹筒。
竹筒有婴孩儿拳头大小,边缘有灼烧留下的黑色痕迹,足有七八寸长,里面还有没有焚烧完的燃料,颇有点像重阳节时买来熏逐虫蛇的加大号雄黄烟雾弹。
有人故意烧了那幅母子平安图,却又用烟雾弹预警叫人来扑火?为什么?
楚怀安疑惑,御前带刀侍卫带着人赶来:“证物鉴失火,陛下让所有人到御书房候审!”
话落,原本就吓得不成样的宫人,被御林军拖到御书房,楚怀安拿着那个竹筒、拎着湿哒哒的画卷一起过去。
楚凌昭才刚下朝,上朝的时候被一群老古板各种进言说要早日缉拿幕后凶手严惩谋害皇嗣之人吵得脑袋疼,下朝后各种事又层出不穷,他面色不愉的揉着太阳穴,楚怀安把自己刚刚简单审讯得来的结果跟他说了一遍。
楚凌昭原本就是要问赵寒灼案子进度的,下朝后便把他留了下来,听完楚怀安的话让他把两件证物交给赵寒灼察看。
赵寒灼到底办案经验丰富,一看那竹筒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放的烟雾弹,目的就是让人误以为火势很大,那太监发现起火的时候,纵火之人极有可能就在屋里,只是借着浓烟的遮挡没有被瞧见,等太监去叫人来扑火的空档,纵火之人便堂而皇之的逃跑了。
看完竹筒,再看那只剩下一半的画卷,赵寒灼眉头微皱。
这画放入证物鉴的时候是卷起来的,之所以没被烧完,也是因为卷成一卷并不助燃,如今被水打湿,上好的宣纸全都黏在一起,要想打开纸张必然会被损坏,且无法复原。
“陛下,可否让人抬一桶水进来?”
“准!”
宫人很快抬了一大桶水到御书房,赵寒灼把剩下半幅画卷全部放入水中,轻轻解开系在上面的绳子,接着水的浮力一点点让卷轴展开。
刚展开一半,画上晕出几缕紫红色疑似颜料的东西。
“奇怪。”
赵寒灼嘀咕了一声,又上手在画纸上摸了摸。
“爱卿发现了什么?”
楚凌昭打起精神问,赵寒灼把剩下的画卷全部展开,水里的紫红色越发多了起来。
“陛下,此画原有的墨中加了石蜡,画成墨干,只要画纸无损,可保存千年,即便不小心滴了水在上面,笔墨也不会被毁坏晕染开,然而方才臣将画浸泡于水中,画上却被泡出紫红色不明物,应是画成以后,有人以此物为墨,又在此画上描了一遍!”
“宣高太医!”
楚凌昭下令,不多时,高太医背着医药箱哼哧哼哧的跑来:“臣……臣……”
楚怀安受不了他这样慢吞吞的大喘气,揪着高太医的衣领把人拎到桶边:“闭嘴,验一下水中的紫红色是何物!”
“好,请陛下侯爷稍等片刻!”
高太医压着呼吸说,放下药箱,让人拿了一只茶杯从桶里舀了一杯水,又洒了些白色粉末进去。
白色粉末一进去,水立刻沸腾起来,咕噜噜冒着泡,没一会儿,一股极淡极清幽的香味蔓延开来。
高太医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跪下:“启禀陛下,此物乃紫织捣成的汁水,昨日下官听闻太医院的同僚查验过此画,便试着往里面撒了一把乌什粉,方才的味道便是麝香。”
“如此说来,画中含有的紫织,是画好以后再描上去的?”
“是。”赵寒灼回答,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作画之人既知晓用石蜡保存墨画,若要用紫织,一开始便可直接混在墨汁之中,这样内务宫人要查验,也很难查验出来。臣以为,苏小姐真的要谋害皇嗣,没必要再多此一举,这画上的紫织汁恐怕是旁人画上去的。”
赵寒灼在朝中向来鲜少与人亲近,更不会在任何事上偏袒某个人,如今肯为苏梨说上这么一句话,已经是十分不易。
楚凌昭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思路道:“若依爱卿所言,这画一开始并没有任何问题,当初又是由朕亲手交给爱妃挂在潋辰殿的,能在那画上动手脚的会是何人?”
还能有何人?
这个可以怀疑的范围其实已经缩得很小了,但赵寒灼并没有断言,躬身行礼:“臣不敢妄自揣测,还需继续查验一番才行。”
“谨之以为呢?”
楚凌昭看向楚怀安问,楚怀安神色晦暗的看着那一桶变成紫红色的水,绷着脸开口:“臣也以为在画上动手脚的另有其人,但今日证物鉴的火来得蹊跷,倒像是有人故意要将这画上的线索送到我们眼前一样,臣担心此案并不简单,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与赵寒灼的分析都十分在理,楚凌昭点头,让赵寒灼继续负责案子的推进,楚怀安辅助,以免赵寒灼以外臣身份在后宫查案多有不便。
两人领了旨自行离开,高太医被单独留下。
楚凌昭没急着说话,不动声色的翻看着没处理完的奏折,高太医惴惴,最近这一颗心脏都不太能安分的待在胸腔了。
“陛下可……可是有话问臣?”
“朕最近发现爱卿似乎与谨之的交情甚好,爱卿与谨之年岁相差十余载,朕怎么不知道爱卿竟与谨之有什么相同的兴趣爱好?”
楚凌昭幽幽的说,抬手在奏折上画了个圈,高太医胖乎乎的脸上顿时冷汗直下:“侯爷喜欢广交好友,平日昭陵夫人有个头痛脑热的,臣便到府上去瞧瞧,一来二往,侯爷与臣便有了些交情。”
昭陵夫人,是老侯爷离世以后,楚刘氏获封的诰命。
“是吗?”楚凌昭反问,高太医刚要点头,楚凌昭忽的放下朱笔,将手中的折子丢到高太医面前。
折子不重,落地以后发出轻微的声响,高太医却被吓得抖了一下,拿起折子,整个人的魂更是差点吓飞。
这折子上不是别的,正是他这几年在太医院的出诊记录和去逍遥侯府的记录。
有十好几处被楚凌昭用朱砂笔圈出来,两者正好与他去给苏挽月看诊的时间对应上。
“朕怎么不知道朕的爱妃与昭陵夫人连生病都这么有默契?”
这虽算不得是什么铁证,可摆在这里也不容他在狡辩什么。
高太医连忙磕头:“请陛下恕罪!臣……臣与侯爷绝对没有密谋什么坏事!”
先把最重要的一点撇清,高太医平日装不了什么事的脑袋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只能想到苏梨,当即一口咬定:“侯爷心仪苏三小姐,苏小姐离京之前曾拜托侯爷照顾贵妃娘娘,侯爷碍于身份无法经常进宫,便嘱托臣在帮贵妃娘娘调养身子的时候用心些!”
“依爱卿之言,谨之对苏家这位三小姐当真是用情至深呢。”
楚凌昭似笑非笑的说,语气里带着看穿一切的通透,听得高太医头皮发麻,浑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臣所言句句属实,陛下不信可以查验臣这些年开具的处方。”
高太医咬定青山不放松,打死不承认别的,楚凌昭今天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