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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想着,便又改换了主意,“那是好多年前的馆子了,兴许这会儿早就黄摊儿了。”她随手指着路边的一间三层酒楼,上面匾额上写着福兴楼三个字,“说的我都饿了,咱们就地停下,不拘什么菜色,就是它罢。”
顾承自然都依她,停下车,伙计招呼他二人上了三楼雅间。临街的一处单间,有窗子可以眺望外头街景,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思。
只是菜牌拿上来,她看得一脸忧伤,“鲁菜啊?”
伙计瞧见,不甘心她这副反应,“姑娘是觉着不对胃口?那我可得跟您讲解两句。鲁菜,原是四大菜系之一,我们这儿主打的还是鲁菜中的胶东菜系。食材辅料考究,一应都是最新鲜的。旁的不说,就只一道葱烧海参,管保教您平日里一口葱不沾的,尝完也能把里头的葱段吃的一根不剩,您瞧……”
“得了,你也甭说那么多了,好不好的手底下见真招。”沈寰打断他,一脸挪揄,“反正从你嘴里,也绝听不出半句不好来。”
伙计咧嘴笑了,“不是这么说,您要是不信,只管往楼下看看。您瞧见没,外头站着的,全是等着翻台子进来用饭的。要是本店做的不好,能有那么多人愿意擎等着?且别说这些散客了,就是宫里头吃惯了御膳的常千岁,家里头开堂会的时候,都指名儿点过我们家厨子去帮手……”
眼见她脸色忽然一沉,顾承忙笑着截断伙计话头,“知道了,我们尝尝就是。一共就我们两个人,三个菜一道汤足矣。你挑最拿手的上罢,姑娘没什么忌口,只别做的太咸就好。”
伙计得令,喜滋滋的去了。她看了他一眼,笑嗔起来,“干嘛打断他,我又不是一粒爆炭,还能听见一个名字就炸开毛不成?”
那还真不好说,不过他没承认,笑着说不是,“我怕你嫌伙计啰嗦,给人家甩脸子,到时候下不来台的人还是我。”
她翻了一记白眼,“你就是烂好人做派,对谁都和和气气的,难道和气真能生财?”
他摇头笑笑,连哄带吓唬的劝她,“生不生财不知道,但至少不生事儿。人家明面上不敢回嘴,说不准在暗处报复你。回头往你饭菜里吐口水,反正你也吃不出来。”
她倒吸一口气,咋舌一通,想想也确实有点恶心,嘴上虽没认输,心里到底也算认同了他的话。
不多一会儿功夫,菜便上齐,等人走了,她才又蹙着眉,嫌弃道,“什么四大菜系,要我说,鲁菜就是两个特点,看着黑乎乎,吃着咸乎乎,总之就是让人觉得粗。”
“齐鲁是文明之地,怎么叫你说成这样。”他不理会她胡乱抨击,先夹了一只海参给她,“好不好,也要尝过才知道。”
吃过了方才感受出,海参入口酥软,随即便化,没有一丝腥气,带出鲜嫩口感,余味还有浓浓的酱香。
她不禁大赞起来,“还是挺不错的,你也尝尝看。”
他说了一声好,细嚼慢咽了一会。一时无话,耳听得外头雨声住了,伸手推开一扇窗子,看了看下头。正瞧见一对父女自车上下来,父亲抱着三弦琴,女儿手里拿着牙板,在门口和伙计笑谈了两句,便双双进了正门。
这是说唱的清客,如今京师大馆子里流行边用饭,边听些小曲、戏文、鼓书,于是就催生了清客这个行当。
一晃眼,他看见门前确凿排着不少人,正有一个头戴斗笠的人打马上下来,看样子也是要进店用饭的。瞧身形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又没见着正脸,一个转身便消失于视线之外。
他笑笑,心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要是让沈寰排队等吃饭的位子,她可一定没有那个耐心——她是最不耐烦等的,就好像他们头一次见面时,她宁愿一掷千金也要提前拿到药材一样。
正乱想着,楼下的乐声已悠悠飘了上来。他凝神听了听,乐音似乎是三笑,不过唱词用的是苏白,听了半日,竟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按说他还在孝期,不该听这些莺声燕语的乐曲,只是出门在外,也只得随行就市,何况瞧着对面人的样子,倒是颇有几分欢喜。
倏忽敲门声起,方才那名伙计又含笑进来,手里捧着一壶酒,冲顾承笑道,“这是本店新进的梨花白,是用正宗济南府的漱玉泉酿制而成,不比京里的水,是真正的甘甜清澈。您二位要不要来点,和着楼下的小调,最是应景合宜。”
眼见这俩人穿着孝服,这伙计也算是够没眼色的,不过现如今人在单间,就是喝点小酒,只要没人瞧见也不大要紧。
顾承自是不肯饮酒,转头看看沈寰,觉出她目光中似有期待,于是吩咐道,“放下罢。”
伙计放下酒壶出去,沈寰奇道,“你能喝么?”
“不能。”他摇摇头,“不过你可以,其实再过几个月,你就可以除服了。”
她挑了挑眉毛,“那太太呢?就不算了么,她可是我亲口认下的干娘,再说……”
她没说完,见他已含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面说着,“不用事事都那么死板,放在心里就好。我还是那句话,活着的人比较重要。”
说得容易,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可他自己还不是严格恪守规矩,这个人最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她有时候也好奇,究竟是怎生养成的,才能有这样随和又旷达的好性子。
知道劝谏或是引诱皆会无效,她便由他去了。自己一口口抿着那酒,开始还不觉得怎样,越喝越觉出味儿好,不知不觉间竟也贪起杯来。
半晌听得楼下咿咿呀呀的唱起新曲儿,唱腔依然是苏白。她眯着眼睛听了一刻,问他道,“听得出来么,她唱的是什么?”
他摇头,说实在听不懂。
她满眼都是笑意,朦胧迷离,“没出过远门的人呐,真可怜。你长这么大,是不是还没离开过京城?”
他承认,想了想,语气不无遗憾,“最远去过西山,还是没出京师。”
“所以你听不懂。”她握着酒盏,翘起一根手指,“我说给你,她唱的是,一段赏中秋。讲的是许仙和白素贞,两个人在七里塘坐船赏月。”
也许是因为听着苏白,她的声音也跟着软软糯糯起来,“前头是许仙的话:我是不知几世来修到,方能够缔结丝罗,攀了你这女千金。我好比,得水的鱼儿有精神,我是暮暮朝朝,忘不了你白素贞。”
倒像是应了他此时的心境,也仿佛道出了他心底的话,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言声。
她聆听一道,接着说,“后头白素贞回应:但愿君心似我心,心心相印心连心。官人啊一年几见当头月,但愿得花常好,月长明,人长寿,松长青。但愿千秋百岁常相亲,地久天长永不分。”
她眉眼如雾如丝,辗转相视间流转着绵绵情意。他心跳如擂鼓,看得几乎如醉如痴。
良久,他方才警醒过来,不能再这样盯着瞧下去了。连忙下移视线,却又毫无征兆的,被她捏着酒杯的玉指吸引。好似柔弱无骨,根跟白皙纤美,直教人想将她一把拽过来,握在掌中,按在心口。
可那厢的人却越发有了醉意,只觉得酒杯晃啊晃的,眼前的人也跟着摇曳起来,好像从一个变作了两个,随后整个屋子都开始不停的转着,天地一片混沌。沈寰知道,自己的酒量不至于这样浅,怎么会只喝了半壶就醉成这样,实在是万分不应该。
然而没等她再细细思量,身上的力气已在倏然间被抽空,耳听得哐啷一声,是酒杯坠落在桌上的声响。
她感觉到自己额头上全是汗滴,一颗颗豆大的,顺着两鬓流淌,跌落在鼻尖脸上,甚至眼睛里,她被蛰得双目一阵疼痛。视线愈发模糊,影影绰绰地看见顾承一脸焦急迷茫,抓着她的手臂,急声向她问话。
可她始终听不大清,也无力再去回答。好像只想沉沉睡去,在仅剩下一线神智时,她咬了咬牙,勉力挤出一句话,“酒里有东西……”
然后再也没有能力多说一个字,头一歪,栽倒在了顾承怀里。
☆、第40章
沈寰一张俏脸惨白如纸,面色中隐隐透出些青气,这副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寻常中酒。
现下人倒在顾承怀里,浑身都是软的。他慌得手足无措,急忙去摸她的脉息,幸而还有跳动的韵律,只是轻浅而又缓慢。
他伸手去掐她的人中,一叠声叫着她的名字,一连叫了五六次,奈何怀里的人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又狠狠地落了下去,砸得腔子里奇痛无比。可他也知道,眼下自己不能乱,他必须得想法子救她才行。
人既靠在他身上,便由不得他迟疑。打横将她抱起,一径奔下楼去。出了大门,他寻思着最近的医馆还隔着两条街,可车马在闹市区走不快,又更增颠簸,恐怕还不如他跑着来得稳妥些。
正午时分,细雨初停。面容温雅清朗的男子怀抱着垂垂昏厥的女子,疾步奔行于街市之上。这样一幅画面,一时引得周遭路人纷纷侧目,连酒肆茶馆中闲谈的客人都探出头来,望着这一幕奇景咋舌猜测。
顾承已然豁出去了,被人瞩目或是人言可畏都不能让他有丝毫畏怯。
他小心翼翼的托着怀中人,尽量不震动到她的头,时不时垂首观察她。她的脸依偎在自己臂弯里,尖尖的下巴,苍白的唇色。她从来没有这样凄凄惨惨过,她向来都是鲜活生动,既热辣又冷硬,倔强而不服输。
只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怎么就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医馆的伙计才吃完中饭,正打算趁病人少,盹上一觉,蓦地里却被顾承撞开门的声音惊了一跳。
他一改往日温和的做派,几近高声疾呼。大夫闻讯匆忙自后堂转拉出来,见他满头满脸全是汗水,双目通红,不觉也吓了一跳。怔愣片刻,忙指引他进了内间,让他将病人放在榻上。
大夫一通号脉,又掰开了沈寰的口验看舌苔。顾承站在一旁,紧紧盯着榻上的人越来越灰败的面容,只觉得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