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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昭元年,二月。
这日依玥在给老夫人请安后留下用膳时一时没忍住作呕,众人疑惑相询,依玥才道是已经找了太医确认过,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侯夫人甄氏得知此事后,就寻了儿子赵睿,带着他一起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然后当着儿子赵睿的面和老夫人还有赵二夫人吴氏商议将葵哥儿过继给大房的事。
赵二夫人吴氏虽然性子有些绵软,但这几年就葵哥儿一个孙子,也早把葵哥儿当成了命根子,再加上依玥不停的给她灌输“过继出去了就不是你孙子了”这一观念,原本也没有太反对过继的她现如今也已经站到了儿子儿媳那边。
所以当赵老夫人听了大儿媳的话把目光转向她时,她虽还有些畏惧赵老夫人,但仍是道:“母亲,大嫂,依玥才刚刚有孕,但到底是男是女也是未可知,再说了,就算过继,也不当是过继嫡长子,依玥不乐意,国公府那边怕也是不会依的。”
侯夫人立即就问道:“既然葵哥儿不合适,那若是依玥这一胎是男孩,是否就能直接过继这个孩子?”
赵二夫人面色僵了僵,目光有些躲闪道:“这,此事我也做不了主。大嫂,这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是依玥她十月怀胎生出来的,这事,到底还是得问问她的意见。”
赵老夫人一直沉着脸没出声,并未偏帮谁。
侯夫人带着同样一直沉着脸未有出言的儿子离开老夫人的院子,回到上房,就道:“你都听到,看到了吧?你父亲年轻时受过伤,身体不好,他已经打算上书将爵位早些让给你,可是孩子的事,你再不作决定,葵哥儿整日里出入宫中,和小皇子极好,将来,除非是你自己的孩子,否则,无论你过继谁,怕都是越不过葵哥儿能承袭侯府的爵位的。”
甄氏现如今已经觉得自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被先帝选中尚了主。
她不是不明理,不是不识大局,如果不是事关子嗣,她也愿意供着淮宁……
可再怎么着,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绝了嗣。
赵睿看着母亲疲惫又心力憔悴的模样,心中坚守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断裂,道:“母亲,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淮宁身体不好,您还是等儿子慢慢劝一劝她,再作安排吧。”
公主府花园。
淮宁看着闵流妘教着馨姐儿比划着射箭,小小的人儿举着特制的弓箭,可爱得令人心疼。
而一旁红衣的少女犹如一道热烈的火焰,那种生命力令人生羡。
看着这样的闵流妘,想着自己的处境,淮宁竟有一种自己年华已经逝去的酸楚苦涩滋味。
说起来闵流妘虽然比淮宁年纪小,但论起辈分还是淮宁的表姑,两人亲戚关系交叉了好几层。
在南阳侯府,依玥对闵流妘态度冷淡,而淮宁这段日子对依玥心中却是诸多不满,因着这些暗涌,这两人倒是慢慢走得近了起来。
尤其是馨姐儿不知为何也特别喜欢闵流妘,大概是闵流妘身上那股子朝气和极强的感染力小孩子很难抗拒吧。
闵流妘陪着馨姐儿玩了一会儿,回头看淮宁面色憔悴怅惘,哄了馨姐儿自己先玩着,便走到了淮宁身边坐下。
她笑道:“公主,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若是有,不妨说说,看我能否帮得上你。”
她在淮宁公主面前向来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嘴上虽唤着公主,实际两人相处时也并未因此有半点隔阂和距离。
她是那种看着就让人觉得特别能干特别容易让人信赖甚至依赖的性格。
淮宁向来会察言观色,闵流妘对自己皇叔有意淮宁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淮宁看着玩得开心的馨姐儿,扯了扯嘴角,道:“馨姐儿已经四岁,可是我的身体是再不能有孕,我婆母见依玥有孕,已经再等不及,给我下最后通牒逼我给驸马纳妾了,否则她就要自己帮驸马择人了。”
这事,其实闵流妘早就知道。
南阳侯府发生什么事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她顺着淮宁的目光看向馨姐儿,突然轻笑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实公主你也不必太过伤心,在我看来,驸马对公主已经十分情深了。”
淮宁轻哼一声没有接这话。
闵流妘又是一笑,伸手拂开掉落到木桌上的树叶,笑道,“公主不愿驸马纳妾也是人之常情。其实驸马不是曾经承诺过说只要他堂弟肯把儿子过继给他,就不会纳妾吗?说来说去症结不过是在韩依玥不肯把儿子过继过来。”
“其实要逼人同意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什么不从这个方向去想一想,而一味的在自己家里折腾,跟自己和驸马过不去吗?”
淮宁心中一跳,转头看闵流妘。
却见她眼睛含着笑,看着远处馨姐儿的目光温柔又疼爱,仿佛刚才说的那话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家常话。
淮宁压着心跳,看着她秀美的侧脸道:“这话说来简单,可依玥可不是能随便被人拿捏的性子,更何况她背后还有魏国公府,还有皇后……”
皇后,她心中一跳。
闵流妘她,不会是想利用自己算计皇后吧?
闵流妘转过头来就笑道:“公主,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任何事都有风险,端看你自己觉得值不值得,肯不肯去博罢了,你不能什么也不想做,就要让别人把所有东西都打理好了捧到你面前。”
自怜自艾有什么用。
第93章
淮宁再想试探什么,闵流妘却是不肯再接那话,并无意替她出什么具体的主意。
仿似她刚刚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淮宁心事重重的送走了闵流妘,驸马纳妾和子嗣一事已经是她的心魔,闵流妘那话仿佛打开了某一道口子,在她脑中一直盘旋,挥之不去。
因为,她绝对不愿给驸马纳妾。
去母留子,将来自己含辛茹苦只怕是会养个仇人。宫中历代这种事还少吗?她自己就是被薛后养大的,她生母还并非是薛后害死的,但她自己对薛后有多少感情她自己不清楚?
对着一个自己驸马和别的女人生得孩子,她还弄死了他的生母,她可不知道自己对着他,能有多少母爱,甚至善意。
而留着那个妾侍,那个妾侍有着驸马唯一的儿子,将来她就只能看着驸马和那对母子一家和和睦睦,再眼睁睁看着驸马和别人生得孩子继承家业。
仿佛她才是那个多余的。
一想到驸马要和别人同床共枕,肌肤相亲,生儿育女,她整个人就不能好了,这事光想想她都不能忍受。
所以她只能接受过继,也没想要怎么养,只要大家守着礼节就行了。
可侯府只要有依玥的孩子在,除非驸马自己生,不然侯府真正的掌家人他的公公南阳侯,还有太婆婆赵老夫人就就决不能接受他们去过继族中别的孩子来继承侯府爵位。
这仿佛就是个死结。
闵流妘说,想法子逼韩依玥同意……
但淮宁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法子能令韩依玥同意,且强扭的瓜不甜,就算逼成功了,两房反目,她过继个仇人做什么……
采衣看着这些时日被子嗣一事折磨得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淮宁公主,终于看不下去。
她道:“公主,死人才不会争。古往今来,有了后母也就有了后爹,届时只要公主略施手段,想把孩子过继过来并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淮宁心中陡得清明,同时也面色大变。
她看着采衣,若这不是采衣,而是别人说的她必定会怀疑对方的用心,或者觉得此人放在身边可能会是个祸根,反而要除了她……不管她会不会采用那建议……
可这人是采衣。
是她父皇在她幼时就放在身边保护自己的暗卫,她可能心狠手辣,没什么是非观,但对自己却是绝对的忠诚。
所以采衣的法子也往往是最直接有效的。
她不由得就顺着采衣的话想下去。
葵哥儿太大了,若依玥腹中的胎儿是个男孩,最好能过继她腹中的这个孩子。
让一个人去死的法子有很多种,但想要一个曾经难产过,此时又有孕的妇人去死,最好也最不会令人怀疑的法子自然是让她再一次难产。
若是依玥难产而亡,而她产下的是个男婴,她几乎可以不费什么力气就能劝说二房把那孩子过继过来。
淮宁的心“砰砰”的跳。
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个极佳又无后患的好法子,她还不用担心那孩子将来会有生母不时过来烦扰。
只要做到让依玥万无一失的难产,绝看不出是人为就可以了。
或者……借刀杀人亦可,只绝对不让人看出其中有自己的手笔即可。赵晞的身边,可也不缺少觊觎他的丫鬟什么的。
淮宁慢慢定下了心,接下来的日子她也不再和驸马黑口黑面,闹脾气了。
她开始示弱起来,温存小意,夜间极尽逢迎,只是纳妾一事,她哀哀求着他,说是等依玥这一胎生下来之后再说,届时若是真不能劝得二房过继,必当亲自帮赵睿纳妾。
淮宁肯想通,赵睿已觉得大为惊喜和意外,不过是说再等个半年,他自然愿意等。
一个心怀愧疚怜惜,一个想牢牢抓住对方的心,两人的关系一改前段时间的剑拔弩张,反是蜜里调油起来。
二月底。
在庆源帝之前的皇帝的时候,三月初三上巳节这日,皇后或者贵妃例如高宗皇帝时的宋妃都会或在宫中,或在清水皇庄举办赛花宴,邀请适龄的世家贵女们参加,进行比试才艺,夺得头筹的贵女往往都引来众家相求,很多时候皇帝或者皇后还会亲自赐婚。
当年宋妃就是在赛花宴上得了头筹,然后被高宗皇帝看上的,后来闵后被害死,宋妃还特别喜欢亲自组织赛花宴。
所以庆源帝也因此特别厌恶赛花宴,此事薛后也知道,便之后数年也再不提赛花宴这个茬。
只是那到底已经是陈年往事,早没有多少人记得。
淮宁公主这日入宫的时候就对以宓道:“上巳节正是皇庄各色名花竞相盛开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