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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缭乱-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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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鸣讶然,“厚朴才满十三,万岁爷怎么想起给他指婚了?”
  这也是赶鸭子上架了,他正了正脸色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佟家的姑娘,孙儿替她觅了门儿好亲。皇后的胞弟是正经国舅,嫁给他,对佟家也是恩赏,皇祖母的意思呢?”


第89章 霜降(4)
  太皇太后还能说什么呢; 她对皇帝的谋算自然是宾服的。不愿意佟崇峻的闺女进宫; 其中最大的原因是不想委屈皇后,至于把佟家闺女赐婚齐家; 里头还有他更深的用意。
  如果单是加恩,宗室之中亲王贝勒那么多; 配了哪个都是正头福晋,不比嫁进齐家有体面?可皇帝偏选了齐家,一则是昭示他对皇后母家的看重; 二则也想借佟崇峻的功勋保一保纳辛。如果某一天他不得不拿齐家开刀,有佟家在; 便是一重保障。
  太皇太后笑了笑; “我的哥儿; 你真是用心良苦了。皇后,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主子。”
  嘤鸣何尝不懂得其中的道理; 他这也算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吃; 让她知道他无意针对齐家; 否则便不会促成这门婚事。她站起身向他蹲了个安,“奴才代家里阿玛和兄弟; 谢主隆恩。”
  皇帝陶陶然的笑; 有春风拂面般馨甜的味道。
  太后嗟叹不已:“这个指派很好,佟家姑娘是个有造化的,你早前还说她身世可怜来着; 如今她进了你家了。要说纳辛的两位福晋; 真真儿没的挑拣; 姑娘进了门子,也算苦尽甘来了。”
  嘤鸣说是,“我的两位母亲待人向来极温存,我自小在家没吃过什么苦。佟二姑娘进了我们家宅,绝受不了委屈的。”
  太皇太后颔首,“既这么,挑个日子下恩旨就是了。佟家姑娘十五,比皇后的兄弟还大些,姑娘大些好,知道心疼爷们儿。赐了婚什么时候成亲,全看他们自己的意思,倘或觉得年纪太小,或等再大些,也不是不成。”
  皇帝自是高兴的,这样可算双赢,既加恩了佟家,又不必因此伤了皇后的面子。早前指婚的计划就在他脑子里酝酿,他甚至想过要把佟家姑娘指给海银台。至于为什么会想到他,大概也是冲着海银台那股子不懂得转圜的执拗劲儿吧。
  做精细活儿的人,心思全在手艺上,不懂得揣摩圣意。他那次下令让他在枣核上雕十八罗汉,当时不过泄愤一说,其实他告个罪说“奴才无能”,反倒更称他的意儿。结果这海银台是个认死理儿的,时隔三个月,竟真把那枚枣核送来了。
  象牙小盒子的正中央,摆着一枚被摩挲得发红的枣核,核儿的形态并未发生太大改变,但细看之下刻面高低起伏,十八罗汉一个不差。这世上竟有这么拧的人,皇帝觉得脑仁儿疼,更叫他不悦的是,这枣核儿的存在间接证明了那枚橄榄核舟也是他的手笔。
  “朕只知你会做烫样,没想到还会核雕。”皇帝唇角轻轻一牵,把这枣核儿放回了盒子里,“好得很,下回让那些周边小国见识见识我大英匠人的手艺。”
  海银台常年出入山野,面圣时从没有拱肩呵腰的体态,即便是低头回话,也自有他的风骨,“奴才原不会核雕,因皇上降旨,才特特儿跟核雕大师曹孟纯现学的。”
  皇帝哼笑了声,“这样的手艺,恐怕不是一个初学者能做到的。”
  “是。”海银台微呵了呵腰,“请皇上恕罪,这核雕并不是奴才一人完成的,还有曹师傅润色的功效。”
  这话是真是假?自然是假的,要是认真计较,断他个欺君也不为过。可是皇帝没有想去深究,他反倒有些佩服他,这是个聪明人,料准那枚橄榄核出了差池,因此尽量周全着,欲让自己全身而退,也想保全嘤鸣。如果当初嘤鸣不进宫,这会儿他们已经双宿双栖了吧!皇帝酸涩地想,自己的皇后和人定过亲,确实令他有些吃味儿,但换句话说是自己横刀夺爱,他也不能揪着受害者不放。
  唉,主要是因为二五眼如今对他好像有了点儿好感,他的底气就壮了。一个人一旦有底气,心胸便会开阔些。他也不讳言,盖上盒盖对海银台道:“你与皇后定过亲,朕知道。”
  海银台神色如常,淡声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从。”
  皇帝笑了笑,“单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忌惮朕心里有这根刺,将来与皇后之间起隔阂么?”
  一个有匠心精神的人,回话倒也严丝合缝,他说:“皇上是圣主明君,绝不会因此小事心生怨怼。奴才与皇后娘娘确实定过亲,但也只是定亲而已,请皇上明鉴。至于皇上与娘娘是否起隔阂,奴才是局外人,不敢妄下断语。”
  是啊,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就不会牵一发动全身,就可以标榜自己是局外人。不管他和嘤鸣之间有没有过情,这样的回答显然是最合适的,倘或急着为皇后诸多澄清,那才是最蠢的做法,反倒惹人注目。
  皇帝已经是个胜利者,所以他心情大好,自己情路顺遂,便想着是不是也慰藉一下失意人。可是转念再想想,佟崇峻的姑娘要是指给了海家,岂不有拿人姑娘填窟窿的嫌疑吗,那么推恩反成了责罚,倒不好了。
  “皇祖母应允了,那孙儿就按皇祖母的意思办。朕已经命人拟定了诏书,过会子就能给两家颁布下去。”
  皇帝的性子风风火火,说办也就办了。下半晌恩旨到了门上,齐家一门听得直发懵。
  “给厚朴赐婚?”侧福晋不明所以,“他才满十三……”
  纳公爷在地心转了两圈,一会儿仰天一会儿俯地,最后说好,“佟崇峻家的姑娘,这宗姻亲连得好!”
  厚贻绕着厚朴打转,“二哥,您说话儿就有媳妇儿啦!怪道昨儿姐夫说要赏您,您这回不用上粘杆处当三等虾了,直升二等侍卫,有个当皇上的姐夫真好,我看比那盖房子的还强点儿。”
  福晋坐在圈椅里,等着丫头往眼袋锅子里装兰花烟,抽空对侧福晋说:“佟家姑娘咱们在中秋宴上见过,依着佟福晋的心思原是想进宫的,亏得宫里体谅,指给咱们了。这回可好,咱们娘娘的地位稳了,你也好放心了。”
  侧福晋双手合什朝天拜了拜,“阿弥陀佛,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大善事,这辈子儿女都不用我操心。”
  厚朴却忧心忡忡,往自己下半截看了看,觉得这份恩宠真是叫人难以承受。尤其那姑娘还比自己大,自己在这少奶奶面前,不得像儿子似的吗。
  那厢的嘤鸣呢,听说赐婚的旨意宣读了,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是人总有小心思,以前不管呆霸王后宫有多少女人,已成了事实没辙。以后可不同了,既招惹了她,再一股脑儿往后宫装,她就难免会有些不高兴。眼下好了,他这么做,是在向他表明心迹吧?两个人之间只剩薄薄一层油纸,就是这层朦胧的纸,欲破不破的时候,最是叫人心尖儿打颤。
  姑娘总要含蓄些,她等着他主动和她说那句话,可他似乎极忙,为车臣汗部的战事,为除掉薛尚章,也为拿那些黑衣人大做文章。
  她等了好几天,这几天里连一面都没见上,她心里就焦灼得慌。松格和她说起从董福祥那里听来的消息,“二爷为了瞧人家姑娘,趴在墙顶上往院儿里看,叫人家拿石子儿打下来了,脑门上肿起那么大一个包儿,像寿星翁一样。佟福晋吓了一跳,原说是贼呢,掌了灯才看清是姑爷,直说闹了大笑话……”发现她主子心不在焉,便问,“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嘤鸣浑身透着难受,又觉得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只管摇头。
  松格是个明眼人,“您是不是想万岁爷了?”
  她愣了下,“全做在脸上了?叫你一眼就瞧出来了?”
  松格嗐了声,“这个还用瞧?不是明摆着的嘛!您要是想他,上养心殿瞧他去呀,何必在这儿唉声叹气的呢。”
  嘤鸣低下头,摸了摸杀不得的脑袋,心说他又没和我捅破窗户纸,我上赶着去瞧人家,像什么话!
  松格看她不表态,知道她为难,便自告奋勇道:“奴才上养心殿找小富去,和他打听打听万岁爷在忙什么。再让他和徳管事的传个话,让德禄敲敲边鼓,撺掇万岁爷来看您。”
  嘤鸣说别,“九成是有事儿要忙,咱们别给人家裹乱。”
  好在她也不是完全闲着没事儿可干,她的头所殿开始迎接前来串门子的嫔妃,打头阵的是恭妃,说大婚的日子快到了,来瞧瞧主子娘娘这头有什么事儿需要搭把手。
  恭妃是大阿哥生母,嘤鸣得卖她面子,搭手的地方自然是没有的,就剩一块儿喝果子茶,一块儿闲话家常了。然后这个头开完,就像皮口袋破了口子,各宫嫔妃开始络绎地往来,加上婚期临近,关于大婚事宜有许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忙起来也晕头转向,来不及琢磨旁的了。
  后来听说,薛家的事儿确实闹起来,她在深宫里闭目塞耳,外头已经天翻地覆了。
  薛尚章在行军途中坠了马,那时正是率领三旗骑兵过旷野的时候,真正万马奔腾,摔下来是什么情形,可想而知。这宗事是旗下副都统办的,一个惯会领兵的人,要使别人马失前蹄,是件很容易的事儿。薛尚章的长子伊都立目睹了整个过程,抽刀便砍向副都统,其实从计划开始到全面实行,表面风平浪静,水下早已暗潮汹涌。一个副都统,在军中混迹的时间不比薛家父子短,所以伊都立挑起的兵变不过维持了一盏茶工夫,很快便被以叛乱之名镇压,并就地处决了。至于那位戎马一生,最后横死的薛公爷,朝廷自然不能亏待。尸首装进阴沉花板的棺材里,派了半旗的人马护送回京。余下的兵力,继续随副都统赶赴喀尔喀,平定车臣汗部叛乱去了。
  嘤鸣得了消息,一个人坐在梢间里,也不掌灯,趁着黑暗痛哭了一场。
  早前就知道这次会出事儿,薛家的担忧只是公爷不在京里,朝政局势会产生倾斜,但她担忧的却是他的性命。他以为地支六旗尽在他掌握,但六旗十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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