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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娇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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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草草用了些饭,已是开衙审案的时节了。
  县衙末正开堂,孟宣蒋仪等在堂外听宣,陆远泽却是与宋县公一起入堂,他有功名官身,可以赐坐听审,是以便坐在三楹帘内。
  威武声喝过,棍棒声击过,便是到了原告被告上堂的时间了。
  宋县公一拍惊堂木到:“原告上堂。”
  蒋仪提裙进了殿,跪在当堂道:“小女蒋仪,见过县公。”
  宋县公也不看她,再拍惊堂木道:“提被告余氏,蒋明中,犯人余有成等。”
  这一行人被杂役拖了上来,蒋仪四年未见余氏,这会见她蓬头散发,身上还有斑斑血迹,想必是遭过刑了。蒋明中倒仍是原来的样子,向县公施了一礼,站在了侧面。余有成仍是昨日那身衣服,因是深青色,也看不见上面有无血迹,脸却肿的像个馒头一样,上面青青紫紫,他此时怕是连眼睛都睁不开的。
  县丞拿了昨日蒋仪递的信纸并血书出来,递到县公案台上,又拿出一份供词来,递到案上台上道:“我等昨夜连夜开了蒋家孟氏棺椁,内里骨殖皆黑,仵作言是长久服食毒药,毒侵五脏而亡,这是昨夜连夜用刑,余氏吐出的供词,她已画押认罪,只是这余有成却还有些新供词,因是他一方之辞,我们不敢采信,却要证人当堂见证。”
  蒋仪听到骨殖皆黑,那里还能忍得住,眼泪立时就落了下来,恨不能去撕了余氏。
  宋县公先拿起余氏供词,贴着脸细细看了,方才一拍惊堂木道:“大胆余氏,你说当日这事,全是你一人做下,你丈夫蒋明中全然不知,可我见这些书信往来,蒋明中虽未有明言,怎会来往几年,全然不知情。”
  余氏道:“就是我一人做下的,虽说我将些事情告诉于他,但他深信我,只当我是开玩笑罢了,况且我出身医家,会开些方子,药又惯常都是我送,夫君他又如何得知?”
  若说蒋明中不知这事,蒋仪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信的,但如今余氏一口咬死,承担下所有罪过,想必就是为了怕蒋如峰今后无人照料,不欲夫妻二人双双下牢。但此时余氏担了罪过,且书信都是余氏一人所书,玉桃的血书中亦没有确切提及蒋明中,竟是要叫他滑脱了。
  宋县公问县丞道:“可曾用过刑?”
  县丞起身道:“用过了,她一口咬定同谋的只有早已去了的玉桃,再未有他人。”
  宋县公听了,问蒋仪道:“蒋家小姐,你继母余氏如今已认了罪,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蒋仪道:“并无什么要说,但请县公决断。”
  此时跪在下首的余有成突然哇啦哇啦叫了起来,就要往前扑。那县丞看了,又起身对着县公道:“这余有成说他并不曾唐突蒋家小姐,盖因这蒋家小姐早在蒋家时,就与他情投意合,后来到了馒头庵,因庵中主持是他出家的姑姑余姑子,法号慧圆师太,近水楼台,两人一直有私,前日也是蒋家小姐口头带话,叫自己到茶窠与自己相约一会的,谁料蒋仪突然翻脸,还叫人打伤自己,将自己捉来送官。”
  蒋仪听了这话,脸都白了,回头看余氏与那余有成,此时脸上俱是阴恻恻的笑意,似是暗道:你不叫我们好过,我们也不叫你好过。
  殿里殿外一片哗然,就连站在堂内旁听的孟宣都听得呆住了,他兴冲冲前来讨家产,就在刚才还是志在必得,此时却听得外甥女儿竟有这样的私情,却未曾在孟府透露过一分一毫,又惊又气,瞬时又反应过来,怒吼道:“我家仪儿清清白白,必是她这后母余氏黑心,给她泼污水,请大人明查。”
  蒋仪听着这一殿的私语怒吼,眼未曾转,也能扑到后面那些好奇的、惊奇的、鄙夷的目光,她从离庵那一日就料到有今日,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贴上淫贱私通的罪名,她早已想好了要如何为自己辩白,要如何找回自己的名声。但陆远泽是意料之外的,不过短短一日而已,到了此时,她竟然最先想到的,是陆远泽,他年少风华,才貌着身,对自己还有些倾心,如今听到自己从十四岁开始被人污上的罪名,再看看余有成奸形猴态的萎琐样,心中要该如何想自己?
  蒋仪抬头去寻陆远泽的目光,他远坐在三楹帘下,此时背着光,只剩那黑白分明的一青罗燕服,落在阴影中。
  宋县公一拍惊堂木道:“蒋家小娘子,你可要为自己辩白?”
  蒋仪挺起肩膀道:“自然,小女未及笄时,曾与这余氏兄弟见过几面,皆是在我蒋府中,那时父亲言他是小女继母兄弟,两家有通家之好,他来了,必要叫小女出来相见。然后来年龄渐大,小女便从未再见过他。后来家中姨娘玉桃将死,将手中余氏书信并血书交付于小女,余氏怒寻书信时,也曾假意小女与余有成有私情,要逼小女交出书信,后来见小女抵死不丛,才送入庵中的,那馒头庵本是女庙,男子如何能去得,小女在庵中四年,从来未曾见过他。前日路上他劫我车,被我刺成重伤,已是事实,还望县公明断。”
  宋县公听完,点点头望向蒋明中道:“蒋朝奉,即是你府家事,就请你也说上几句。”
  蒋明中摆摆手往后退道:“我蒋府之女,按理是不会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他还要说,就见余氏猛然抬头,怒视着他,便听了话音,越发往后退去。
  

  ☆、治罪

  蒋仪见自己的父亲如此不中用,到了此时,为了能给自己脱罪,竟不惜抹黑自己的女儿,心中更凉了几分,但是事情在四年前就已经注定,不论她如何躲避或者向前,总要走到这一步,是以仍是挺起肩膀跪在那里。
  宋县公便道:“即是如此,呈上证物,带证人。”
  证物便是四年前余氏说她写的一首秦少游的《鹊桥仙》与余有成当年写的书信,人证蒋仪却始料未及,来的竟是余姑子慧圆师太。
  杂役捧过那张宣纸到蒋仪面前,问道:“这可是小姐您的亲笔?”
  时隔四年,蒋仪才亲眼见到这张纸,一手王羲之小楷,确实与她写的十分相似,她静静盯着,半晌才道:“不,这不是小女的字,这是小女继母余氏的字。”
  宋县公示意蒋仪继续说下去,坐在旁边的陆远泽却是唤过杂役,耳语一番,不一会儿,衙役捧了宣纸笔墨过来,铺在当堂。
  蒋仪持笔蘸墨,在纸上写了一首《鹊桥仙》,方才搁下笔道:“小女习的王羲之小楷,其书法讲提气放逸,意态要秀美开朗。而继母余氏却是习一手簪花小楷,字形由扁方为长方,又是清婉灵动的字体,虽刻意蓦小女手法,却终是与小女所写王羲之小楷大不相同。今小女在此间写了,还请宋县公过目。”
  杂役将宣纸呈给宋县公,他看完了,却仍交于杂役,杂役便又将宣纸呈到了陆远泽那里。
  这时,宋县公又道:“人证慧圆师太,你是一方主持,蒋家小姐即在你庵中出家,余有成又一口咬定你因与他之亲,经常放他入庵私会,可有此事?”
  余姑子前儿刚没了尼庵,带着几个食肠宽大的姑子们四处挂单,刚在桃花庵稳定下来,欲要做几个场法摹些银钱好重新把馒头庵修缮了,如今过的十分艰难。今早起来,又被几个衙役不由分说捉到县衙一通审,说是她庵中□□,若不是她有僧衣护体,只怕此时夹棍大板都上了许多了。
  她今见不过是余氏与余有成自己遭了罪,心里愤不过,还要拉扯上蒋仪,便也厌恶了这两个人了。她那个馒头庵,因远离人烟,又在山脚,是个苦极的地方,凡有些慧根的姑子,都呆不长就走了,留下的俱是几个食肠宽大,却又得力能干,但天姿极差的姑子,莫说抄经了,连个佛号都念不好。蒋仪在庵中四年,勤勤肯肯,任劳任怨,她虽常叫两个姑子脚前脚后跟着,也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怨言,又能抄经又能干农活,她就算失心疯了,也不会叫余有成这个糟了芯子的庶子来糟蹋她,又如何会容余有成到自己庵中半步。
  及至后来,余氏见蒋仪渐渐大了起来,心有不安,欲要余姑子将她除掉,也是给了余姑子不少香火钱,还承诺待蒋仪死了,再将馒头庵往外扩上一进。余姑子也不是不动心,她早有扩殿的意图,只是没有银两,就只能一直耽着,谁知正好天下了十多天的雨,她派姑子到山上看了,都说泥流是早晚的事,余姑子欲要出门躲避,想到银钱,便鬼迷心窍存了害蒋仪的心,这才将她和一个烧火的老姑子留在馒头庵内。
  这方余姑子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尼那馒头庵虽小,却也是佛门清净地,余有成是男客,慢说进庵,就是庵外五十步,也是不能容他的。”
  这些年世道清晏,尼庵也渐多了起来,为防那起子坏了肠子的下三滥下九流们前去臊皮庵中尼姑,庵外五十步,都立着告示,男子们等闲是不能靠近的,是以余姑子才会有这话。
  余有成听了这话便哼哼起来,他被打肿了脸,这会儿张了嘴也是如狗嘴搅棍子,说不清楚话,只是含糊道:“姑姑,姑姑,你怎么帮外人?”
  余姑子却是看也不看他道:“贫尼的馒头庵虽小,规矩却极是严谨,蒋家小娘子在我那里,五更便要早读,天亮就要劳作,过午便不能食,这四年无一日不是如此,她又比不得贫尼要外出照应,这四年间,是一个外人也外客也未见过。”
  余氏这时也忍不住了道:“姑姑,你可莫要忘了,你收了我多少香火钱。我早就说过,她是在家不检点,与有成私相收授,我才送到馒头庵的。”
  余姑子这时见她这侄子侄女大势以去,那会介意自己再多泼些污水在身上,是以淡淡笑道:“当日蒋夫人余氏将蒋家小娘子送到我馒头庵,是说她因夜夜梦见母亲在难中,为求佛前超度,立势出家,才来我庵中修行,这个其余些个姑子都可为证。”
  余氏这时气的半死,却又无可奈何,必竟其余那些姑子,确实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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