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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了嫁妆单子过去翻看了半晌,因不识字又没有绘像也看不出什么来,仍还了蒋仪道:“与从历县来时相比少了些什么东西,姑娘心里怕是有数的?”
蒋仪搁下单子道:“在历县时本就耗去了一些,后来四舅父又被蒋家放水弄掉了一些,不过只剩了三分之二的数,如今外祖母拿走了也有三分之一的数,与当初相比,怕不及三分之一。”
李妈妈也叹了口气道:“老夫人当年是最疼你母亲的,只她向来钱财上看的紧些,当年你母亲那嫁妆,她办着办着很不成样子,还是节度使回来后看不过去,自己一手操办的。”
蒋仪不想论长辈事非,打断了李妈妈道:“原本我也没想着能拿到多少东西,也没想着自己真能嫁出去,我的事情旁人不知,妈妈是最清楚的。如今咱们嫁到陆府去是个什么光景还未定论,操心这些身外之物做什么?”
李妈妈跟了这些日子,知道蒋仪与别个女子不同,有些呆气的,也不好再说下去。因忽又想起一件事来道:“如今小姐手里就使唤着一个福春,还是二房里的人。陆府是大家,恐怕没有四个陪嫁丫环是说不过去的,也不知道这事情谁在安排。”
蒋仪这时却笑了,她看了李妈妈一眼道:“四舅母脸被打成了那样还敢顶着到处跑,这么一宗好事她必要揽了去的,四个丫环必定能备齐的,就怕福春她不能给我,还要一番计较。”
果然,东跨院里徐氏坐在软椅上,花妈妈与徐福家的两个跪在地上。徐氏端杯药汤子如搅燕窝般搅着轻轻道:“如今咱们府里要陪嫁四个丫环过去,陆府是大家,开销与咱们府里不一样,到了那里,正经的一等丫环一月里能有二两银子的数,也不知谁有福气能陪了去。”
花妈妈笑道:“老奴家里有个亲的,今年也才十五岁,样子又漂亮又能干的,还有个我娘家兄弟家里的,今年虽已十七了,但模样儿显小,从小就在黄老爷府里当差的,她是自由身,做得一天是一天,娘娘这里如果能准了,老奴立时叫她辞了工来便是。”
徐氏冷笑道:“那里那么容易的事情,你家里的徐兰兰我是见过的,也很不成个样子,再那黄老爷府上的一个,虽我没见过,十七岁上还没嫁出去,怕也很不成样子吧。”
花妈妈望了徐福家的一眼,从怀里掏了些东西递给徐氏道:“虽是这样,夫人的才干何人不知,但凡您想要办的事情那里有办不成的?”
徐氏十分受用的接了,叫花妈妈下去了。她见徐福家的不走,笑道:“难道你那里也有这样适龄的女子?”
徐福家的从怀中掏了一张银票来压在了桌子上复磕头道:“咱们府里很有几家老人们,女子们俱都大了,如今咱们府里又用人少,正是需要找个地方帮衬家里的时候,老奴不过是为了府里的老人们才来一趟,这是他们一点心意,还请夫人笑纳。”
徐氏轻轻拈了道:“你下去统个名单上来,我挑拣挑拣。”
次日下午徐氏带了几个高低矮瘦的女子摇摇摆摆到了六里居,叫那五六个女孩子一溜站开在院中,亲自挽了蒋仪手臂道:“舅母给你挑了几个带过去使唤的丫环,俱是百里挑一的,你快去看看。”
蒋仪轻轻挣开了徐氏的手,叫福春拿了嫁妆单子过来道:“昨日四舅母叫人送来这东西,仪儿却有些看不懂的地方还要讨教讨教。”
徐氏冷冷道:“这是你外祖母亲拟的,有什么不懂只管请教她去,请教我做什么?”
蒋仪笑道:“外祖母那里认得一个字,昨日四舅母全程跟着,拟单子的又是咱府里的管家,仪儿觉得还是问您合适。”
她不卑不亢,盯牢了徐氏,竟把个徐氏盯住了。
徐氏提裙坐了道:“那里不懂的,递来我看。”
蒋仪拿了几本嫁妆单子,先拿了李氏手里的老单递给徐氏道:“这是当年仪儿母亲出嫁时的老单子,里面各样都是有绘本的,一样样是物件的形样大小质地都描述的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更来了,今天陪孩子练拳晚了些。
☆、丫环
蒋仪见徐氏翻了两翻放下了,又拿了自己当日在历县誉录的一份道:“这是当日仪儿与蒋府管家,四舅父三方画押后,仪儿留下的一份,虽当日事急抄录的简便了些,但省去的也只是已经用掉的旧货,现有的也抄录的十分清楚。”
徐氏看到这本上孟宣画的押先就皱了眉头,她当日以为只有孟宣有底单,那料到蒋仪竟也誉了一份,而这样大的事情孟宣到如今也未跟自己透露过。
蒋仪又递过一本道:“这是四舅母交到公中的一份,先前舅母也曾说过,有些东西叫蒋家暗地里偷换了质地,价值大不如前,然则若这份单子真是从历县来的,我存的与蒋家存的,还有四舅父手里的一份该是一模一样,为何这幅的画押也要潦草些,里面所书物品也大不一样了?”
原来当日徐氏拿了这份单子,想着这东西蒋家一份她一份,蒋家是已经断了往来的,她再不用忌惮什么,又孟宣叫蒋家淘换掉了许多好东西,便想着反正也已经少了,不如自己再偷偷去掉些自己用了,只在单子上抹掉又有谁能知道。
是以她从单子上挪了几样贵重东西,重又叫人抄了份单子叫孟宣画了押,再假以他们之手画了蒋仪与蒋府管家的押,自以为办的神不知鬼不觉的,那期在这里竟叫蒋仪问住了。
她眼珠转的飞快,思到昨日就叫孟泛因为冲撞陆钦州的事很是训斥了一番,而自己叫陆钦州手下的人打了这事,也是孟泛一手叫人遮掩下的,他如今一门心思正热的就是要把蒋仪嫁进陆府,好成为自己起复的梯子,若叫他知道了自己与孟宣暗地里弄了这样的鬼,怕是又要闹一通脾气,别人都还好说,就孟泛一边难糊弄过关去。她犹豫了一番,见蒋仪仍是盯着自己,心里暗骂道:小娼妇,表面上正经的人五人六的,背地里吊着叔侄两在裙子上,好大的本事,等你出嫁那天我不叫你跌落到泥坑里去。
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一点也不表现出来,拿了帕子掩面哭道:“这都是你四舅父干的事情,你知道他为了保你这点嫁妆在历县差点叫人打死,许这东西也是在那里叫人给掉换了吧,我竟是一点也不知道。”
蒋仪按下单子道:“蒋府里必也留着底单,虽说结成仇家,若听说我要出嫁,父亲那里为了自证清白也会交出自己那份来的,不过是多劳人跑趟历县罢了。”
徐氏气的什么一样,犹自咬牙切齿道:“正是了,还叫你四舅父再去一趟,正好叫人打死了我还省点药钱。”
蒋仪笑道:“那里有舅母说的那样。仪儿原也不在意这些银钱傍身之物,只是这丫环却是有个非要带走的,还需劳四舅母亲去二舅母那里替我要了来。”
徐氏见蒋仪逼了她半日竟不过是为了个丫环,喜的什么一样,握了蒋仪手道:“我当是为什么了,原来不过是为了个丫环,看上谁了你只管告诉舅母,我必替你陪过去。”
蒋仪指着一旁伺候的福春道:“我叫她伺候惯了,竟舍不得她,如今所要也不过就是她,四舅母替我劳心一番吧。”
徐氏看了一眼,心里暗道:还剩三个名额,权衡一番也能叫自己院子里的人满意了的。
想到这里又挽了蒋仪手道:“舅母还替你备着可心的了,你快出去瞧一瞧。”
蒋仪随她出了房门,见院子里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站着好几个,指了一个又高又胖的道:“就她吧,这是那家的孩子?”
徐氏道:“这是花妈妈家的女儿,徐兰兰,她原来一直在厨下帮忙,食量倒是很好,规矩礼仪一概不懂的,倒是她旁边那个花家的,原本在黄老爷府上做过的,倒还模样好些。”
蒋仪也不过试探一番,这两个她自然一个也看不上,因见荷荷的妹妹杨柳也在,荷荷托李妈妈说过情的,要叫选了去。她便指了杨柳道:“那就这个吧,看着也像是个知礼的孩子。我只要这两个就够了,别的四舅母原打发了回去吧,我带的嫁妆舅母心里是有数的,不过一点点现银,到了那府里也难开发她们,是不是”
徐氏听了这话气的牙痒,为了要她不追究那嫁妆单子的事情也只能忍了。
杨柳忙弯腰谢了。这个本是徐氏推不过才带了来的,只是第一个徐兰兰是叫她搅了,这个再不好又说不行的,便也道:“那就她吧,还不过来谢恩?”
徐氏这里收了银子又没办成事,回去后又左推右脱不肯把银子还回去。花妈妈和徐福家的都是做奴才的,这些银子也是从牙根里省出来的,见徐氏竟这样无耻,自然也不肯再做差事,整日里只不捣乱就算了,徐氏也不便管她们,由着她们这一样那一样的四处荷索。
王府里的两个婆子见徐氏这里闹的很不成样子,回去禀了元秋,元秋又派了两个得力的婆子来,孟府里才不至于闹了笑话去。
到了初七这日天擦黑,府里便已是十分的热门了,嫁妆先就从方正居里摆了一路去,俱用吉绳绑了吉红饰了,一路上也是蔚然壮观。孟府里四处灯火通明,人迹不断。孟泛与天佑俱是一夜未睡的忙里忙外,徐氏与王氏两个专负责迎来送往,此时也不便歇息,在方正居里内屋火炕上歪了等着。
蒋仪因要作新娘,早早就被李氏赶到床上睡了。她如今仍挪到了方正居的小抱厦内,只是这抱厦内也换了新铺盖,也塞了两件有样子的家具进来,墙纸都重新糊裱过,装弄的焕然一新。蒋仪听着外间吵吵闹闹,心里也压着石头一样,但她天生的好睡眠,竟然不一会儿就睡着了,这一夜也是睡的分外香甜。到了三更时分,福春就摇了她起来,不一会儿便有王府里的婆子带了人前来替她开脸、净面、上妆。待妆化好了,又捧了吉服来替她穿了,再捧上钗环饰品来一样样穿戴了,就叫她这样端端正正坐在炕沿上等着。
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