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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儿!”睿夫人嘶声吼道,人们从不曾听见她大声,如今这声音却因为太过震惊而尖锐到刺耳。
明知是冒牌上官烨,可楚璃在见到他的模样时,仍然控制不住地泪流满面。
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上官烨本人。
毁容并不在她的打算当中,她不曾想过要通过毁容来让“上官烨”长久地以面具示人,从而更好地避免被人识破,因为“上官烨”在声音的模仿上几乎无懈可击。
身为秘卫,他无可选择地从命,毫无怨言。
“莫哭,一点小伤罢了。”
“哪里是一点小伤!”睿夫人失控地扑向上官烨,不停捶打他的胸口,心如刀割:“你让母亲怎么办,你为何不保护好自已!烨儿,你是我们府上最优秀的孩子,你是母亲此生骄傲!母亲这一生不争不抢,从不与他人计较什么,唯愿我的丈夫与孩儿平安顺遂,喜乐无忧。可你,是如何对待自已的?若你有半点记得母亲的话,如何敢粗心大意让人伤成这副模样?你该怎么办,让殿下情何以堪啊!”
院中响起一片抽泣声,突如其来的巨大变数,让整个国公府被蒙上一层悲痛气息,如坠阴雾。
“上官烨”任由睿夫人捶打责骂,良久才抬起手来,放在睿夫人的脸上。
楚璃惊讶地发现,他的右手僵木发颤,难道……
“儿子一时大意,在回京路上被伏,让母亲担心真是不孝,让您失望了。”
感觉到他手上的异样,睿夫人本就满目疮痍的心头顿时如万箭穿透,竟然眼前一黑,昏倒了过去……
夜幕初上,今夜的人怡凤宫莫名阴森。
森然大殿唯楚璃一人独坐案前,咬着牙,握着一把金匕首,在红木桌案上用力刻动。
本该放在案台的奏折和笔墨,全部凌乱地洒在地上。
满殿死静,唯有刀尖与木头发出骇人听闻的划擦声,一笔,一下,似乎她并未刻在木制的桌案上,而是刻在了最恨之人的骨头上。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刀尖忽停,她怔怔地看着被划花的桌台,这些杂乱无章的图案,狰狞地像替身脸上的伤痕,与人们破败的人生。
她抬起匕首,将刀锋紧紧贴在自已的脸颊。
凉到入骨的冷意袭来,她不由地打了一个寒战。
“楚璃!”
熟悉的声音传进殿中,愤而急切:“你在做什么,把匕首拿开!”
“我想试试,被划破脸是什么样的感觉,姑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我只想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把自已藏起来。我白天做一个人模狗样的公主殿下,我可以借用上官烨的名义号令众人,现在国公倒下了,国公府由睿夫人当家作主,夫人也定会站在我这边……眼见着一切情形如我期望,不久的将来,我便能消除上官家在大陈身上的烙印,重建自已的势力,这不都是我最想要的东西么,可我为什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她的眼里有泪,嘴角却噙着笑意,哭笑不得,生死不能!
“姑姑,你将我们的替身弄残,让他今后脸不可露,手不能书,下一步是要干什么?”
楚凤颜不想刺激到她,小心翼翼靠近过去:“你先把匕首放下,划伤了要变成丑鬼,将来怎么见人?你做的很好,现在上官淳百口莫辩,背上弑父的罪名死路一条,等把他除掉,上官北的事算是彻底有个定论,我们出乎预料的顺利不是么?你很快便能解脱了,到时我带你出宫游山玩水,你可以过自已想要的日子。”
可楚璃已然不清楚自已想要什么了。
她快乐而自由的人生在十岁那年戛然而止,之后……若说还有快乐,便是少年在一起的时候。
大陈上下,谁不知道她的少年太傅英俊无双才智双全,她并不完全是机械一般运作的人,她也会像普通女孩一样,曾在某些瞬间,痴迷于他的神俊的容颜,想往他的一举一动。
宫变后她很长一段时间迷茫到不可自拔,吃不下睡不着,是少年的陪伴终日终夜陪伴,无数次默默关怀拯救了她,为了帮她走出困境,他无视宫规与男女大防,惹来无数非议与父亲的责罚。
听说少年回府后承受打骂,她却不曾从他脸上发现过蛛丝马迹,次日见他,他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皎皎少年,清冷雅致,别有不同。
少年时期的他不比成年后那般冷淡,性子有一些像无忧。
她恍然间才明白,她第一眼便对无忧有莫名的好感,居然缘于无忧身上有少年上官烨的影子。
……
现想来她十岁后的快乐,是在她忘记了肩上的责任和对上官家的痛恨时,见到上官烨。
他承包了她八年来所有的喜怒哀乐,回忆起来,就像在一堆碎瓷中翻找糖果,刺得生疼生疼。
姑姑说她可以去过想要的日子,她都不知道想要什么,如何去过?
分神间楚凤颜上前夺去她的匕首,“夺”地一声,飞射在殿中的一根大柱上。
“楚璃,不要企图用这种手段来逃避,该做的必须要做,”楚凤颜一把拎起楚璃的前襟,狠狠往面前一送,低声道:“明天就是大婚之日了,当假的上官烨成为真的,那么真的便毫无意义,上官烨必须死,留着迟早是祸患。”
楚璃将手紧紧扣在残破的桌案边缘,一瞬不错地望着眼前的女人,嘲讽地问道:“敢问他是怎样的祸患?”
“他会乱你心神,让你摇摆不定,让你溃不成军!”楚凤颜冷眸看去:“他是你最可怕的敌人,更是你最致命的死穴。”
从楚璃对上官烨下手不过短短十几日,然而在楚璃看来仿佛有数年之久,可怕的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伤口却还历久弥新,没有愈合的迹象。
“是你自已动手,还是我帮你动手?”楚凤颜站在桌案对面,手撑在桌沿上欠身上去,与楚璃的脸只隔着三寸左右,威逼的意图明显:“已经走到这一步,多大的难关都过去了,你不是娇娃娃,难道要在最后一步犹豫?上官烨反正生不如死,送他一程,算是给们之间的一切画上一个终止号。”
姑姑说的对,楚璃,上官烨,他们都是对方的底线与死穴,姑姑既然知道上官烨生不如死,那也一定知道,她与上官烨感同身受。
“如果你还记得彼此那点情份不忍下手,我可以代劳,只要……”
“长公主殿下,”楚璃忽然一字一顿地提醒道:“我不许。”
“你说什么?”楚凤颜脸色一冷。
“我说,我不许你动上官烨,”楚璃半寸不让,强势地道:“不论上官烨是生是死,他是我的人,只有我才能处置他。”
“楚璃!我是你姑姑,你敢不听我的话?”楚凤颜恶目瞪去,脸上有切齿的力度:“除掉上官烨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再这么下去你会功亏一篑!”
“是么姑姑,我已经不像个人了,你是不是要让我做一个魔鬼才甘心?”被划花的桌面在她指下抓紧,因为太用力,木屑刺进了指甲,可她好像感受不到这种痛苦,继续与楚凤颜做不死不休的对峙,“我们面目全非,难道连最后一点底线也要亲自踩破?”
“你真的爱上他了?”
楚璃眼中闪过一道迷茫,不知如何作答。
“我对上官烨下手,是因为我要从他们手上拿回自已的东西,但该分的要分,动上官烨有我必行的理由,留他的性命同样是我必为的事,这些年我靠他才能存活下来,一转头便要对他赶尽杀绝?我做不到。”她没有退让的余地,“姑姑,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路要走,我们本就不是同样的人,哪怕这件事影响再大,上官烨一生不能重见光明,我也不会杀他。”
许是没想过楚璃会对上官烨的事如此坚决,楚凤颜无力地苦笑一声,直起身定定地看着她,“终究是扶不上墙的丫头,没有你父亲的决然和气魄。”
“为什么要拿我跟父皇比?说白了,我只是下任国君的垫脚石,你眼中的一个窝囊废罢了。”楚璃的手缓缓离开残破的桌面,“再者,如果您认为,动不动血流成河让人断子绝孙算气魄的话,只能说你目光短浅,不知所谓。”
“你……”
“我如何?”楚璃冷笑以对,“因为你是长辈,我已迁就你太多,上官烨的事我不许你碰他!别以为你可以指挥秘卫,可以进得秘牢。姑姑,别逼我杀光秘牢中的看守们,以杜绝你见到上官烨。”
楚凤颜早知楚璃一身反骨,却真没料到她敢放这狠话,将长辈的命令放在脚下蹂躏!
见楚凤颜一张精致的脸因气愤而扭曲,楚璃苍白地朝她点头,淡淡地表示歉意,“望姑姑体谅,除了上官烨,您别的建议我都会听取,若因此惹得姑姑不快,您只管打骂。”
“你是在自掘死路!”
“路是我自已选的姑姑,”她这才觉出手指有些疼,一看,木屑刺进了指甲中,她甩甩手算是对付,抬眸与她笑道:“明日大婚,请姑姑帮忙准备一下吧。”
本来在国公出事、国公府尚未安顿的情况下不宜嫁娶,但民间有习俗,改动婚期不吉,而且楚璃怀有身孕,必须让她与孩子名正言顺,加上睿夫人希望借晚辈婚事冲喜,几方商量才决定婚期不变。
对楚璃来说,婚事不过走个过场,堵上好事者的嘴。
而对于另一个人,却是一个取上官烨性命的好机会……
正文 144:还你洞房花烛
次日,公主大婚日。
即便做戏,所需行头礼仪一样不少,一大清早阿年便带着两名宫娥,将凤冠霞帔等喜物送进寝殿,却未发现楚璃的身影。
阿年立刻肃色吩咐:“今日是殿下大喜日子,殿下的孩童心性未泯,怕是不习惯突来的改变,一定是散心去了,你们两个把嘴巴关紧一点。”
宫娥不知阿年何意,但见阿年一脸正色,自不敢多言,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