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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着冰冷的湖面和杨怀新狞笑的脸,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
近来诸事不顺,婚期延后,封王的日子也一拖再拖,天恩寺一事一过半月,除了一个在神龛下装炸药的路鸣,几个前锋山强匪,再无其他发现,但这事儿很明显,殿内袭杀与苏衍行刺并非同一波人。
五日后,刑部查到路鸣的尸体,路鸣一死,埋药炸殿的原凶随之石沉大海。
只有楚璃和少数人知道苏衍招出了上官淳,因为动上官淳的时机未到,上官淳被置于真空,此案暂时悬而未决。
上官烨的伤势正在康复,精神却大不如前,太医只说太傅在修养阶段,完全恢复如初还需时间,情况跟楚凤颜当初说的一样,他精神不振,独对楚璃有别样情绪,像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大男孩,每每见到,楚璃都会上前抱住他,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红了眼眶。
默默地说一声“对不起”。
然后,一切并不会因为这一声“对不起”,而有所改变。
近日楚璃有腹痛的毛病,不知是否浮生醉在起作用,皮肤较从前更加苍白无色,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御花园凉亭,楚璃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春风浮动,鲜见地有了一丝温暖。
楚璃看着对面的楚凤颜,脸上寒意渐浓。
“解药给我。”她冷冷道。
楚凤颜像在意外她竟用命令的口气说话,不悦地皱皱眉:“当时你同意对他用药,现在又要解药,岂不是出尔反尔?好歹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做有失风范。”
她把玩着棋子冷嘲,“在你面前我要什么风范,再尊贵还不是你手上玩物,”她把棋子捏在指尖:“像它一样。”
“我何时把你当棋子了,你也得听我的摆布才是。”
“姑姑,我要解药,”楚璃并不是在跟她商量,坚决道:“我受不了一个英明睿智的太傅变成那副熊样,这么下去,一定有人察觉他的变化并非因为伤势,而是我在做手脚,你真以为,叶成和尘湮两人留在上官烨身边是吃素的么?”
楚凤颜悠然地落着子,睨着她,轻笑一声:“是你对他过份敏感,才会觉得他变化极大,事实上在别人看来他只是释放自我,对你的态度不再像从前那般收敛罢了。楚璃,你的重心应该放在下一步动作上,而不是消耗时间,去对上官烨过度关心。”
“我现在的身份是上官烨准妻子,对他再关心,也谈不上‘过度’。”楚璃落子时故意重了三分,玉子竟“啪”一声碎裂:“真不给解药?”
见楚璃动了真火,楚凤颜抬眸看去,眼中浮过一抹不确定。
笃定道:“不给。”
楚璃暗咬牙槽不再说话,起身便走出凉亭。
可刚下台阶,突然一阵疼痛自腹中传开,她下意识躬起身子,艰难地迈开脚。
这种情况已有几日,楚璃从不矫情自已,更是为了瞒住她服用浮生醉的事而不得不隐忍,但前两天的疼痛远不像此刻剧烈,好在持续时间不长,忍一忍就好。
刚迈步离去,楚凤颜担心地追上前:“怎么了?”
楚璃不想跟她说话,拂开她好意搀扶的手,“你管自已就好。”
“胡闹,我是你姑!”
何止是姑,更是她的五指山、紧箍咒!
她被上官烨指点着做了八年的人,这不可怕,因为她知道,她迟早会打破他施于的枷锁,但楚凤颜毕竟是皇姑姑,是秘卫的首领人,她想要动那批人马,必须先通过楚凤颜之手,这座山,不是她想翻就能翻的。
十八年,她何曾有过自我?
无忧说楼船上那个恣意少年便是她真正的自已,唯有她清楚,真正的自己早已在岁月的暗河里被消磨怠尽,留下的,只是一具适合活着的躯壳。
她拒绝楚凤颜的搀扶,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楚凤颜忙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腕,手指在她的腕上一扣,本就微拧的眉头突然锁起。
“你……”
她倔强道:“你可以不给解药,今后上官烨受什么的苦,我也一并陪着。”
闻言楚凤颜目光一冷:“你用了浮生醉?”
楚璃这才想起,浮生醉无法通过脉象诊断出来,不然上官烨的异常哪能瞒过太医,刚才她一时羞愤,以为楚凤颜发现了,所以索性承认,既然楚凤颜不是因为浮生醉而惊异,那又是因为什么?
正文 133:来,给他上一出戏
“浮生醉根本查不出来,”楚凤颜面色复杂,愤然甩开她的手,干笑了两声,“楚璃,真有你的。”
楚璃活动活动被楚凤颜握疼的腕子,满面不解:“有话请说,我听不懂你的哑谜。”
“终于如你所愿了,”楚凤颜暗暗切齿,嘴角闪过一丝讽刺又悲哀的笑:“恭喜你,是喜脉。”
喜脉?她怀孕了?
楚璃怔怔地看着楚凤颜,眉眼轻闪,无不在诉说她此刻的惊愕与不可置信,“不会,怎么可能?”
“我还能骗你不成,是滑脉,喜兆,”楚凤颜冷冷地道,“现在你又多了一份对付上官烨的筹码,好好养着吧。”
她久久地怔在原地,哪怕楚凤颜的话字字清晰,她亦觉得那仿佛是在幻境,她真的怀孕了?
怀了上官烨的孩子?
她恨了八年的男人如今是她孩儿的父亲,他们不再是两具单一的肉体,而是被孩子紧密相连的一家人?
怔愣间,楚凤颜碰碰她的手,冷冰冰地把一只白瓷瓶递给她,“这里只有一颗解药,你非要给上官烨缓解症状的话,可以分开各自服用,这个孩子的事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且不说你留不得,即便留下来也不可能是个正常孩子,等你达成所愿,自已把他给处理了。”
“留不得……”
意料之中的事,这时听在耳中依然无比尖锐。
楚璃忽然手脚冰凉,木然地接下那只药瓶,眉心狠狠地抽动了几次,声音听不出起伏:“好,不留。”
……
怡凤宫,偏殿。
“为何这样看我?”上官烨喝了一口粥,抬眼瞧着正喂他喝粥的楚璃,“今天你很奇怪,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没有休息好?”
“你在宫里陪我,我每晚都能睡个好觉,上官烨,”话到嘴边几回,又都咽了下去,她真想跟上官烨说他们有孩子了,哪怕这个孩子注定不可留,说出来让他高兴一下也好。
上官烨凑近她的脸,将她的容颜近近端凝:“你说,我听着呢。”
她苦笑:“其实我想说,你真好看。”
“你更好看,好看到,我要想将你吃掉。”说着他便要去亲吻面前的人,却不料一碗粥横亘其间,迎接他的是一勺香喷喷的粳米粥,他嘴弯微抬,张口便连粥带勺一并含进嘴里,深深地瞧着她,眼中带着顽劣的光。
与其说浮生醉从生理上使上官烨性情大变,倒不如说是楚璃的温柔乡让他堕落不前,并因此失去对天下的报复,醉在此乡,流连忘返。
浮生醉,只是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笑笑推开这颗脑袋,“先调养好自已再说,有的你吃。”
“阿璃,我每天都要想你很多遍,你会不会也在时刻想我?”他定定而望,昔日深邃的目光此时只见明净清亮,像初春时刚下雪山的溪水,清澈到能一眼望见底部,净到透明,不带一丝隐匿。
“想,想死你了。”她再次用粥堵他的嘴,“先把粥喝了再说话,不把你养你白白胖胖,我怎么跟国公与百姓交代?”
上官烨乖巧地大口喝粥,闪亮的眼睛依然不离楚璃半寸,“听我家阿璃的,我可不能让阿璃难做。你能和国公冰释前嫌,我很欣慰,以后不要再有矛盾,毕竟快要做一家人了。”
这样的上官烨却令她浑身不适,她心之所系的男人,绝不是如此天真的样子。
沉稳睿智,疏离高远,气度不凡,这才是真正的上官烨。
略过遐思,楚璃无感情地应了一声:“嗯。”
自打与上官烨议婚,楚璃这头拴住上官烨,那头与上官北及群臣打好关系,尤其是上官北。
这只炮仗般一点即燃的老狐狸,心是辣的,嘴是毒的,但硬脾气有硬脾气的好处,他比较会认死理。
比如他与上官烨那条有关她的二十岁之约,他就一直顾虑着,虽说有些心不甘情不愿,毕竟他守着了,跟上官北相处没别的门窍,顺着他,给他信号令他相信她很老实、很爱他儿子,其他的一切好说。
凭她这张巧嘴,讨好上官北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不仅如此,由于上官烨的放权,加上与上官烨有婚期在身,朝中上下的窍门也让她掌握地八九不离十。
可是她与上官北的“冰释前嫌”却碍了一个人的眼,那便是上官淳……
服侍上官烨用完粥,楚璃例行吻安,在上官烨脸颊轻轻亲上一口,“为免你又动歪心思,我不能赔你太久,休息吧。”
“你也不要太过操劳。”上官烨握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等楚璃离开内室,出了上官烨与叶成视线,刚才挂在脸上的那舒朗笑意顷刻不见,素手下意识搁于小腹,指尖却尽是冰凉。
怡凤宫呈园林风格,较有生活气息,素来是楚璃的休憩之地,穿过游廊入后园,便可见一片绵延假山群,山间流水淙淙,甚是闲情。
然而自从八年前宫变过后,皇宫大内已然与“闲情”二字绝缘,只有令人透不过气的冷寂与压抑。
假山后,宴尔等待已久。
“上官淳那边有动静了,”宴尔躬身禀道,“新近开张的乐安乐坊殿下听过,那里其实是上官淳一个据点,里面被他安插了不少人,据属下探查得知,上官淳已安排了人手,企图行刺无忧公子。”
就知道上官淳狗急跳墙,想不惜一切对他们下手。楚璃轻蔑地笑了笑,“上官淳自知我不会轻易放过他,便想着先下手为强,无忧喜爱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