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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选的都是些什么人啊。”内阁首辅张怀安啜了口茶,接着问道。
“都是些小官吏家的,首辅放心,纵是以后出了事,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也不用做的太过分了,让皇上自己也选个一两个称心的。”
“首辅说的是,那剩下落选的,是不是安排一个到秦衍那?”
。。。
吕德海踏入文渊阁之时,冰鉴上的冰早已融化,看起来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已是聊了许久。
“吕公公来了。”内阁首辅张怀安不露痕迹地停住了方才的话头,他并未起身,只是捋了捋胡须,笑着朝迎面而来的吕德海说道。
“嗯。”太监的尖细声音,在吕德海这表现的淋漓尽致,就这一个字,他都能绕出一个弯儿来。
吕德海随意寻了一个空座,神情不似对着秦衍时的唯唯诺诺,而是颇有些掌印的气势。
“秦衍已经回来了?”谨身殿大学士杨世奇首先开口,提了个话头,反正吕德海来,无非是与他们讨论关于秦衍之事。
“嗯,适才来看过皇上。”吕德海话锋一转,“咱家听闻拉秀女的骡车刚进了顺贞门,你们的人选可定了?”
“吕公公,我们做的事我们自有分寸,要你来多问什么,你只管替我们打探消息就行了。”华盖殿大学士李执素来不喜宦官阉人,将之视为污秽浊气,现下的神情是丝毫没有掩饰,带着满满的轻视之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吕德海狠狠呙了李执一眼,翘着兰花指指着他。
“吕公公,好了好了,”张怀安笑着安抚道,“李执的脾气随了他爹,你可切莫放心里去。”
李执出生于武将之族,曾祖父至他父亲三代皆争战沙场,到他这一代伶仃一个男丁,这才转了文仕,不过脾气却没有一同转过来,像极了他的父辈。
张怀安此话也是提醒吕德海,李执的父亲和叔伯还在应州边关,连皇上都得敬他三分,更不用说他这个还是傀儡的太监头头。
吕德海混了这些年,这话还是听得懂的,他只得忍下情绪,对着张怀安笑道:“咱家懂你的意思,如今咱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咱家相信首辅大人定能安排妥当。”
李执哼了一声,看在张首辅的面子上,没有再多言。
张怀安则是对着吕德海敷衍地笑了几声,太监就是太监,少了根就只会着眼于眼前,秀女的事,还真能都是为了秦衍安排的不成。
屋内声音渐起,没人会发现,屋外门口站着的侍卫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耳底。
***
交州秀女的骡车过了黄昏才陆续走完顺贞门,到体元殿时,苏宓已经用了糕点,休息了一阵儿。
苏珍果然被安排在隔了几间的一室内,苏宓和张月儿,还有一个不与她们一车的秀女同住在一起。
待人到齐了,每个人手里都有一张选秀的章程,苏宓粗粗看下去,选完大约需要二十日,若最后能被选上,还要再细细修习月余的后宫礼仪,这也是后话了,对如今的她们而言,如何被选上才是最重要的。
张月儿捏着纸与苏宓聊了一阵,往隔壁间寻相熟的秀女,门掩着没关,苏珍便是趁这个时候进了门。她望了四周一眼,只有苏宓坐在床榻上,理着随身带的行李,那时苏宓虽坐的马车,行李却在骡车上,是以她也是刚刚才拿到。
“姐姐,你还生我气呢,我也是关心你。”苏珍施施然走近,“再说,你坐的马车,不知道比我们舒服多少,还早到了。”
苏珍话虽是这么说,心里其实是十足的高兴。听说苏宓是跟东厂厂督一起坐的马车。宦官嘛,她见过,不就是跟曹公公,陈公公一样的人物,不男不女,阴阳怪气,身上还有着一股浓浓香粉的味道,比女人还重。和这种人一路,不知道要有多难忍。
想到这些,苏珍的笑意就隐藏不住,不过她并未再说下去,毕竟她今日来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苏宓对苏珍的表里不一深有体会,方才苏珍进门无声无息的,她正巧对着秦衍借给她的披风发呆,此时只能不动声色地将披风叠进她的衣衫里头藏好,顺便开口下了逐客令。
“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天色也晚了,我还想早些休息。”
苏珍则趁着苏宓理衣衫的当口,背对着往木架子上摆着的一瓶瓷瓶里捻了点指尖藏着的粉末,动作一气呵成,做完了正好是苏宓那句话的话落。
她毕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虚道:“好,好吧,那我就回去了,姐姐你身子弱,我就不继续打扰了。”
苏宓看着她走远了,将门合上。从包袱底下又抽出了那件银线素锦披风,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还给他。
她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吧。
第十九章
不知不觉,进皇宫已有五六日,进宫后的次日就验了第一次身,苏宓手心的疤痕已是很浅,当时验身的老嬷嬷见她容貌过人,堪堪让她过了,至于之后的复筛,当时苏宓是想着,再过半旬,这痕印也该是能消掉了。
可是,屋室内,苏宓看着自己手心重又皴裂的伤疤,原以为没几日就能彻底隐下去,这两日反而见了血,而且每次上了药便愈来愈重。
苏宓塞上木塞,将瓷瓶放回原处,心道以后还是不能再用这瓶了。
“苏姐姐,沈嬷嬷来了。”外头是张月儿的声音。
“好,我马上出来。”苏宓应道,沈嬷嬷是负责教导她们基本仪态的大宫女,每日清晨她都会在大家用完早膳再走动一番之后过来,统一教导她们在宫里基本的仪态。
偌大的体元殿前的院子里,东南角是一棵巨大的樟木树,四周排列整齐的一盆盆花栽,围绕出一片石板空地。
一个个秀女排成数列,两手伸平,头顶及手背上皆放着一本厚薄适中的书册,以此来调整她们的姿态。
快至八月,暑气也散去的差不多了,但临近午时的日头还是有些闷热。
苏宓手上的汗随着指缝流向手心,混着伤疤沁出的红色,偶尔掉落一滴在地上,红色很浅,很快便被蒸晒了,沈嬷嬷也就没有留意到。
虽然手上的伤沾着汗珠酸酸疼疼,但苏宓的手臂依旧打的笔直,两眼正视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沈嬷嬷,许久未见了,别来无恙啊。”声音似玉石击缶,悠悠地从秀女们身后的殿门口传来。
晒得有些昏沉的苏宓,在听到这一句时霎时清醒了,这好像是他的声音,他来了?
“奴婢参见厂督大人,奴婢很好,谢过大人关心。”
沈嬷嬷年过四十,算是宫里的大嬷嬷,做起事来循礼合规,与秦衍有过几次照面,但并不相熟,此时也是对着秦衍施了一套全礼。
秦衍淡淡道:“本督只是替皇上来看看秀女的选度,你继续吧。”
“是。”沈嬷嬷虽疑惑这选秀何时与东厂扯上了关系,但她也不敢质疑,只得应了一声便继续训导秀女。
苏宓眼睛偷偷向秦衍那处看了看,他今日穿的是她第一次见到时候的那件黛蓝蟒袍,眉眼落拓,氤氲着寡淡的笑意。
他好像无论从哪处看,都是很好看的样子。
苏宓眼见着他走向樟木树下,坐在冯宝不知从何处搬来的太师椅上,在他转身的瞬间,苏宓立刻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
秦衍这次来,就是为了看看苏宓,是以他视线逡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她的鬓角被汗打湿,沾着碎发,该是狼狈的模样,可她眉眼精致,琼鼻檀口,兼两颊带红,看起来像是红色的李子,又嫩又鲜甜,只让人觉得诱人不已。
头顶和两手上覆着三本书册,明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酸疼难忍,可她的手臂还是笔直地一动不动,无端惹人心疼。
苏宓感受到了秦衍肆意妄为的眼神,心里一阵烦乱,自己现在的手势滑稽,定然是好笑至极的,他这样盯着她是不是觉得她难看?
肯定就是了,不然他怎么会一直看着她。
就在苏宓胡思乱想之际,左边秀女的手臂突然一个晃动,打在了她的指尖。
苏宓一时不察,手背上的书册应声掉落,沈嬷嬷闻声皱眉走了过来。
“才休息过,顶了半柱香,怎么都坚持不了了?”沈嬷嬷认识苏宓,这样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她这些年见过的秀女宫娥这么多,也没见到几个比她好看的。
以她的容貌,被选中也是应该,只是可惜了是商贾之女,身份低了,但低份位的嫔妃还是有些许可能的。有了这一层缘故,沈嬷嬷对苏宓向来不怎么苛责,这次见她不认真,也只准备开口教训一下便过了。
苏宓看了一眼身侧打到她,如今却装作不知情的秀女,她是想解释,可这里是皇宫,她若不说,沈嬷嬷也只不过说她一句,事情便了了,她说了,沈嬷嬷信还好,若是不信,她还不如就这般应下了,免得生事端。
其实,苏宓看了一眼秦衍,他该是看到的。
明知道秦衍此时要是开了口,她以后的日子反而更不好过,可她偏偏就是希望他能替她说一句。
然而秦衍只是看着这边,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
“嬷嬷,我是被晒的有些昏沉,下次不会了。”语气带着些许不知名的失落。
“嗯。”沈嬷嬷没想与苏宓计较什么,更严格的礼仪等入了选自有后宫的其他大宫女去教,她现在如此,本来不过也是想她们熟悉一下,顺道练练她们心性。
她弯腰捡起掉落的书册,准备再放上苏宓的手背之时,却看到了书册上的一滴红水,峨眉蹙起,这是哪来的?
就在此时,秦衍突然起身靠近,“沈嬷嬷,秀女这般不用心,也不罚一罚的么?”
沈嬷嬷被打断了思绪,福身回道:“厂督大人,她也是无意,这等小事,奴婢想着是不用罚的。”
“是么?皇上的事哪有小事。”
沈嬷嬷与秦衍没什么交集,只听闻他手段毒辣,可想不到这么小的事被他撞见了,难道也得罚?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