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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回忆起来,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就是他早上醒过来看见自己外衣上那一抹嫣红……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天翻地覆!
当看到小玉那含着泪光的目光时,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错误,而被人当场抓包,事实上,他也是真的错了!妄读圣贤书,妄为读书人!
田寡妇哭了一通,慢慢的才有了些精神。“儿子,咱虽然是乡下人,娘也没读过书,但是啊,这人就得敢作敢当!”
田青山听了这话猛地抓住了田寡妇的手,“娘!”
蹲在窗户下面偷听的小玉这个时候也来了精神。
田寡妇抚了抚儿子的头,“娘问你,你现在还惦记着秋娘吗?”
“娘,我……”
“听娘的,忘了她吧,咱没有那个命!忘了她,过几天就把小玉娶进门儿,好好地过日子吧!”
“娘,”田青山惊慌失措的再次跪下,“娘,你说过要儿子考取功名之后才成家,娘,我不娶,我不!”
“青山!”田寡妇粗糙不堪的脸上滑下两道泪痕。“你是个男子汉,记得自己身上的责任,你的肩膀要担起来!”说完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田青山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转机了,万念俱灰的他只觉得自己在黑暗之中挣扎翻滚,却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心。
小玉听了这话露出了得意的笑,可随即又有些不高兴起来。她都没嫌弃田家穷的要死,凭什么田寡妇说起秋娘的时候是那种哀怨的口气?还有那个田青山,也是个不识好歹的!哼,等成了亲以后,一定要他抓紧念书,要是考不上功名,怎么对的起她这么久计划的一片苦心!
嫁衣
继王秋娘定亲之后的令一个重磅消息也在枣儿庄炸开了锅,村里唯一一个考秀才的田青山也要成亲了。女方竟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姑娘!
对于田青山,那可是枣儿庄人人关注的小伙子。人长得不错不说,能干活,最重要的还是人家有机会考上秀才,甚至是举人老爷!说白了,除了娘是个寡妇,家里穷了点儿之外,田青山几乎说的上是完美了!但是这个时候,谁家不穷?都是普普通通的农家院,自给自足就够了!这是多好的苗子啊,不少有闺女的人家都惦记着把自己的闺女嫁过去,将来也是个秀才或举人的丈母娘。原来也有人试探过田寡妇的口风,可惜田寡妇总是念叨着儿子要先立业再成家,姑娘们都摩拳擦掌的等着田青山风光呢,谁知道被个不起眼儿的小丫头拔了头筹,听了这个消息,不知道要有多少的姑娘夜里哭湿了枕头了。
秋娘却是和旁人不同,她是高兴的!曾经的年少无知让她对青山有过念想,紧接着又是失望,甚至是怨怼。当青山从南风馆帮着救出阿福之后,秋娘的心就变了,现在,她有的更多是祝福,还有一声,谢谢!
不过现在秋娘却是看着眼前的大红嫁衣愁眉苦脸。这个嫁衣还是当时要嫁到郭家庄时做出来的,郭家父子没了之后,她就收起来压在了箱子底下,今天才翻了出来。阿福以后要养身体还要读书,将来还要娶媳妇成家……想到这些,秋娘手中的银钱恨不得掰碎了花。这嫁衣实在是不能再掏钱重新置备了,可是看着这个,又觉得有些不顺眼,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秋娘!”
还没见到人影,听到呼声秋娘就知道,来人一定是红秀,昨天下定的时候,请了红绣娘出来帮着招呼,红秀更是一天天的跟在秋娘身边,罗里吧嗦的说着不停。
“秋娘,你看我给你带啥来了?”
“什么啊?不会又是你做的饭吧?都说了……咦?你哪里来的红布?”
红秀手中抱着的,正是一块鲜艳的红布,秋娘皱了皱眉,“这是婶子给你出嫁时准备的吧?都说了不用你操心,小心婶子又骂你!”秋娘点了点红秀的额头,后者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才不是呢!我不告诉你你肯定猜不到,你知道这红布是谁给的吗?是许天明!”
“他?”秋娘惊讶的挑了挑眉,显得有几分质疑。
“你别不信啊!真的是他,刚刚他去了我家,让我娘把这个交个你,也没说别的就走了,我知道你惦记着这个呢,这不么,他刚走我就拿过来了!我娘说这布不错呢!”
秋娘上前将红布放在炕上,小心的摊开,任自己的手指在上面徘徊。“他……有心了!”
“谁说不是呢!要说啊,谁知道你俩能凑成一对儿,到现在我还有几分不确定呢!不过,这日子是不是太急了,后天就成亲?哪有这样的!”
秋娘的眼睛仍然停留在红布上,有些漫不经心的道:“不急能行吗?刘氏看我和阿福就和眼中钉一样,还有……还有那个赵俊,明日就是十日之期,恐怕后日还有的闹!”
“秋娘!你真是……”
秋娘知道红秀要说些什么,微微一笑倒也不在意,又转身看了看靠坐在炕上写字的阿福,心里有了些温暖。
自从那天阿福开口之后,秋娘又试着问了他一些话,可惜他却是再也不说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冷冷的却又极其有防备的看着她,还是她灵机一动,弄来了纸和笔墨,阿福就这样一笔一划的写着自己的名字。
“阿福,时间差不多了,你先睡一会儿,姐姐给你做饭吃好不好?”说着秋娘就要夺过阿福手中的笔。阿福倒也不反抗,默默的放开手,自己又缩进被子里。
秋娘为阿福掖了掖被角,将笔墨收拾了,这才拿着那块红布研究起来。天色还早,过会儿再做饭也来的及!
“这块红布我看过了,按你的尺寸做了嫁衣,剩余的还能裁块儿红盖头呢!天明大哥这事儿办的不错!”
“呦,看你那点儿出息,不过是这么点儿恩惠你就大哥大哥的叫上了?刚才还直呼其名的呢!”
“你还有空说我!赶快缝你的嫁衣吧,手脚麻利些,赶在后天之前还能做出来,等到了洞房之夜,天明大哥看着你穿着这身儿嫁衣,眼睛还不得冒火啊!”
“你个死丫头……”
王秋娘忙着自己的新嫁衣,许天明这时候也没有闲着。这两天他忙着跟媒人准备聘礼,虽然那些东西最后肯定到不了秋娘的手里,不过他还是舍得花银钱,倒是便宜了一番刘氏。聘礼准备完毕,紧接着他又去了趟镇上,见了那个人说好了荷花的事儿,他又零七八碎的买了一堆平时用的到的生活用品,虽不算精致,却也比一般人家强上许多。
等他租了车拉着一车子的东西回来的时候,村里边的闲人很是过了一把眼瘾,直说真是没想到,老许家的独苗身上还真是有不少的存钱,不过大家也就是说说闲话罢了,真正羡慕的不行想要对王秋娘取而代之的却是没有一个,毕竟许天明受过伤,不能人道的消息还在人们之间流传,王家大丫头自从砍掉了刘氏的一根手指后,就成了枣儿庄人人谈之色变的悍妇,这一次她又身先士卒的嫁给了个残废,大家更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甚至有些不要脸的二流子,更是做好了随时勾搭欲求不满的王秋娘的准备……
许天明自是不知道村里人在想些什么,本来和他们就没有多少交集,熟悉都谈不上,他这几天忙得很,以至于最后不得不请来了春柱来帮忙。
“我就是想把这四间屋子都重新布置一下儿,将来阿福和……和他姐过来了也过得舒心些!”
春柱看着一贯冷漠的兄弟居然细心的办起了这样的事儿,心里也是感叹至极,可是他也有自己的担忧,想要开口说说吧,又记起了媳妇儿在家说的话。
“你一会儿到了天明那儿话可别瞎说!别啥啥的都往外冒,人家家办的是喜事儿,你可不能捣乱啊!”
春柱看了眼不停叨叨的媳妇儿心里有些烦躁,“知道了知道了呢,都说了多少遍了!”
“我知道你和你那兄弟有感情,怕他娶了王秋娘吃亏!可是你也别忘了,天明那……他可是有毛病的!好不容易这说上个媳妇儿,你再给搅黄了!再说了,你没看天明那股子高兴劲儿,虽然没多说啥,可你天天和他相处还看不出来吗?那是对王家那丫头上了心了!你瞎说了再给人惹了可咋办?”
媳妇儿的话犹如在耳畔,可是春柱看着兴致冲冲的粉刷着墙壁的兄弟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天明啊!你……你真的要娶、娶王家姑娘?”
许天明放下石灰,看了看粉刷的雪白干净的墙壁觉得很是满意,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也没说话。
春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支支吾吾的说了下去。“你知道她、她名声不好,人又凶悍!你咋就动了这个心思呢!”
凶悍?许天明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在南风馆时挥着火把的王秋娘的样子,脸上多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是够凶悍的!”
“你还笑?你……你就不怕她以后、以后做出啥丢人的事儿来……”
“春柱,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我已经答应她了,答应了总该做到吧!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清呢!”
春柱看他的样子,知道他是下定了决心了,恐怕自己再劝也没有用。只好叹了口气,“好,娶就娶吧!你说,让兄弟干啥?”
“你啊,你先把我新买的桌椅什么的搬进来吧,这已经刷的差不多了!”“好嘞!”
两人说干就干,速度倒是不慢,等到天色有些昏暗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春柱看天色不早了,张罗着要回去,许天明留了几次没留住,也就随他去了。
“白雪,你看,我们的新家好不好?嘿嘿,以后你就和阿福一间屋子!以后啊,咱们家就热闹了,再也不是咱们两个人了!”
……
“许大兄弟在家吗?”
许天明闻言走了出去,门口是一个不认识的中年汉子。
“你是许天明许兄弟?我是邻村儿张家沟的,前两天去镇上今天刚回来,有个官差兄弟托我把这个带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