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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让卫陵来见自己,而是她去了卫陵的房间。
从她说了那话,下人早就把他从牛棚里给挪出来,住进了客房。
房间里虽然焚着香,但是绿璋鼻子敏感,依然能闻到那股淡淡的血气。
见她亲自来,卫陵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双膝跪倒给绿璋磕头。
“谢谢大小姐救命之恩,卫陵定当肝脑涂地。”
绿璋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忍着不适说:“你也不用这样,你昏死在我的庄子里,就算是个阿狗阿猫我也会施以援手,我也不需要你的报答。好好做人,别招惹是非就行。”
“谢谢大小姐的教诲,卫陵记下了。”
绿璋站起来准备离开,她其实想要问他的话很多,但看到这个人眼珠子乱转的样子,她就不想问了。
她刚起身果然就听到卫陵说:“大小姐留步,卫陵还有话说。”
绿璋站住,微微含笑看着他。
眼前的少女穿着一身月白绣浅绿萱草的衣裙,姿态闲雅眉目如画,真像是从烟波深处走来的仙子。
他忽然觉得自己粗鄙的手脚都没地方放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亵渎了佳人。
在接触到绿璋身后保镖警告的目光后,他忙低头道:“大小姐难道不想卫陵是被谁害成这样又是为什么被害吗?”
绿璋摇摇头,“自然是你自己行为不端惹了别人,你要说便说,不说也就算了。”
说完,她忽然用手握住嘴巴,微微转身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那慵懒的样子,流转的湿润眼波,让她像一直高贵的波斯猫,骄傲,娇气。
卫陵对她的名声说早有耳闻,虽然喝风饮露吃花瓣这些太夸张,但锦衣玉食是肯定的,说她生活在金银堆上一点不为过。
这样金银珠玉堆出了的一个金贵人儿,今天就这样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带着点小娇气,可又那么聪敏凌厉,顾茵比起她,差的又岂止十万八千里?
卫陵现在后悔不已,真是给女色迷昏了头,会迷恋顾茵那种货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大小姐,我从元宵灯会后就入了林师长的队伍,当了个小营长。”
绿璋微微点头,“那也不错呀,你好好干,必然是有前途的。”
“可是我听到了一句不该听到的话,给林师长的人发现了。”
绿璋皱起眉头,她看着他,连目光都凛冽起来。
卫陵没承想刚才高傲的波斯猫还有这样厉害的一面,他不敢再耍小聪明,如实说道:“我跟林师长副官小妾的兄弟关系不错,那天受他所托给他往林师长的公事衙门送东西。去的时候副官正跟林师长在讲电话。”
说到这里,他偷眼去看绿璋。
绿璋已经回到了椅子上坐下,她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听他说—那人在江东一切安好,只是行动不便。这是对付顾督帅的有利武器,万万不能有失误。我听到这里其实什么也没明白,也没放在心里去,可是他发现我后就一个劲儿问我听到了什么,我当然说没有,不过心里也长了个心眼儿。结果我还没回到军营,就遭到了暗杀,我不分方向的逃跑,就逃到了……”
没等他说完,绿璋忽然冷笑起来,“你撒谎。”
卫陵心头一凛,刚想要辩白两句就听到绿璋说:“你又怎么会没有方向?你先去了慈恩寺找顾茵,想要她跟你一起私奔,结果……”
说到这里,绿璋眼睛都笑弯了,带着几分顽皮看着他身上的伤口,“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卫陵,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种子。”
提到顾茵,卫陵恨得心头生刺。
他的确是想要带着顾茵私奔,可是顾茵故意给他灌酒,然后让人捅了他刀子。
无奈之下,他想起顾茵说顾绿璋被赶到了庄子里,他想也许能救他的人就剩顾绿璋了,这才冒险一试。
卫陵是个投机分子,他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次竟然给他赌赢了。
但是顾绿璋也绝对不是他想的那样的草包小姐,至少她比顾茵聪明的太多。
绿璋再次站起来,她问卫陵,“你可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在江东的人是谁?”
卫陵摇摇头,“副官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我也猜不出来。”
“那你跟顾茵说过了吗?”
卫陵摇摇头,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大小姐要小心顾茵,她已经在联系林河,想要趁着顾督帅出征在外,调一只队伍来对付您,到时候就说是土匪抢了。”
绿璋笑起来,“我这个妹妹呀,还真是恨我入骨。谢谢你,我知道了。”
说完,她转身出去,身后跟着丫头一个俩个保镖。
就这样吗?别的话都没有?卫陵还想听到她说句什么我会跟二叔举荐你的话。
不过听说她和顾扬骁关系也十分不好,现在顾扬骁独霸了顾家,自然这些姓顾的都要赶出去。
那自己这步走的到底对不对?
卫陵摸着自己的伤口闭上了眼睛,脑海了出现了那张千娇百媚的小脸儿。
也罢,既然是救命之恩,哪怕把命给了她也是值了。
绿璋了不知道卫陵已经打定了给她卖命的主意,她刚才在卫陵的房间里呆久了,被那血腥味弄得十分不舒服。
碧波看出她难受的样子,就低声问:“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绿璋忍着不适摇摇头,好容易走到房间的浴室,她就吐在了马桶里。
看着她跪在地上难受的样子,碧波都吓哭了。
绿璋许久才不吐了,拿清水漱了口后她对碧波说:“不要把我今天的样子跟安妈妈说,她又要逼我喝那苦苦的药。”
碧波眼神闪烁,“可是有病必须喝药呀,小姐您接别任性了。”
“去去,换春草来伺候,你就是一个小安妈妈。”
碧波给她说的又是笑又是哭,不过到底没去告诉安妈妈。
但是安妈妈却按时把药送来了,进门还兴冲冲的说:“小姐,这次花婆子换了药方子,都是温补的药材,味道没那么苦涩,您赶紧趁热喝。”
绿璋直翻白眼儿,能不能饶了她?
她冲安妈妈撒娇,“妈妈,你看我这也好了,都能出去走动了。人家都说是药三分毒,你姐被让我喝了。”
一向疼爱她的安妈妈却很坚持,“这是最后一副药,只要您再坚持喝上七天就行了,听话。”
“妈妈,你这是要逼死我呀,我不喝。”
安妈妈竟然拉下脸来,“小姐这是要逼迫老奴吗?本来让你身体不适就是老奴没照顾好您,对不起早去的夫人和老爷。也罢,小姐不喝老奴就跪着跟夫人请罪。”
说完,她一撩裙子,就跪了下来。
绿璋简直头疼,她是她的奶妈,她应该像母亲一样敬重的人,怎么能让她跪呢。
绿璋去拉她,“妈妈,你赶紧起来,你这样是要折煞我吗?”
安妈妈清瘦的脸紧绷,薄唇抿着时候露出两边很深的纹路,“小姐您要是不喝药,我就一直跪着。”
“好好,我喝,真是服了你。”
绿璋没法子,又灌下去一碗苦药汁。
安妈妈说的对,这药的确没有前面的那么苦,但对于味蕾敏感的绿璋来说也够了。
喝完苦药,碧波把她让腌渍的青杏子端来了。
绿璋一口气吃了好几颗,觉得无比的美味。
安妈妈看着很心疼,“怎么喜欢吃这个?我去寻一下,看有没有腌的酸梅,那个倒是比这个更酸甜可口。”
绿璋眼睛亮晶晶的,就像个听到要吃肉骨头的小狗,哪里还有半点对待卫陵时候的聪敏和锋芒?
“妈妈,不如腌个酸萝卜,我想要吃清水面配酸萝卜,最好再弄个酸笋鸡皮汤。”
竟然全是酸的,安妈妈觉得要倒了牙。
在药房里,她小声对花婆子说:“酸儿辣女,许是个儿子。”
花婆子点点头,“但不管是啥总要让她知道呀,这眼看要是出怀儿就瞒不住了。夫人去的早没人教她这些事,否则早就知道了。”
安妈妈给她一说也是一脸的担心,“也不知道二爷什么时候回来,真真急死个人。”
房间里,绿璋吃了几颗杏子后就犯懒,又倒在了炕上。
春草给她收拾衣物的时候看到了青杏子,她笑嘻嘻道:“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没想到小姐您也喜欢。”
绿璋正在那儿想卫陵的话,到底林河把谁放在了江东。
这里面他是和江东沆瀣一气还是偷偷的把人存在那里,她想要联系一下江浩源。
刚想到这里就能听到了春草的话,她心头一颤,忽然脸色就白了。
呕吐、青杏子、犯懒、爱吃酸,虽然来了月信却只有一点,还有每天喝的苦药……
“春草,你去替我做件事,这件事连安妈妈和碧波也不要让她们知道。”
春草点点头,感觉到事情很严重。
晚饭时分,碧波没看到春草就问道:“这小蹄子又到哪里躲懒去了,看我找到后怎么收拾她?”
绿璋懒懒的说:“这里离着她的家不远,是我准她假回家去看看,你就多辛苦点。”
碧波无父无母是个孤儿,顾府就是她的家,所以对于春草回家她是没意见的。
当晚,绿璋睡的一点也不好,一晚上都在做梦。
一会儿梦到屠鹰让她生儿子,一会儿又梦到顾扬骁说她不知廉耻,最后还梦到哥哥顾云彰躺在水里喊救命。
绿璋睁开眼睛,外面天光大亮。
她腰酸背痛,眼睛下面俩个黑眼圈,十分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春草果然在午饭前回来。
看着她一副有话说的样子,绿璋却没有立刻问她,只等到午睡的时候让她服侍。
等帐子放下来,她在帐子里小声跟绿璋说:“那些药渣我给大夫看过了,他说是保胎药。”
“保胎药,他没看错吗?”
春草忙道:“我也怕,就又去找了俩个大夫,结果是一样的。这次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要是上午早早就回来了。”
绿璋掩不住眼里的惊慌和愕然,她对春草挥挥手,“下去吧,什么都不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