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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略带嘶哑的声音问道:“保氏,阿娇……何如?”
“为……馆陶翁主?”
自以为找到突破口的老妇人立刻气冲冲地发言:算起来,阿娇翁主在这件事上绝对罪责难逃!
试想啊,如果不是馆陶翁主不顾亲情无事生非,让姓许的半道改口供,隆虑侯夫人也不会发飙。栾瑛如果没急疯了,自然好端端呆在自己的东跨院安安静静待产,怎么会撞到王主,更不会发生流产。
不过王主可以放心,长公主这回没有护短!
馆陶长公主‘亲自’出面,罚阿娇翁主了。
“王主未见呐……”
老乳母挖空了心思,竭尽全力描述娇娇翁主挨骂的场面——是长公主亲自骂的;真的,她当时在场,亲眼所见。而且,不是以往那种轻描淡写地指责,而是真正的恶声恶气地斥骂!
阿娇翁主当时被母亲骂得呦,头都抬不起啦!
说到这儿,老乳母有种一解多年怨气的通畅感!
话说自她跟随刘姱从梁国嫁入京都,这些年来,对阿娇这位贵女是越看越不顺眼了——长公主家也好,皇宫也罢,只要有阿娇翁主出现的地方,永远压过她家王主(⊙o⊙)一头啊!
同样是侄女,
明明她家王主刘姱才是亲侄女,阿娇只是外甥女,可皇帝陛下眼中从来只重视小阿娇。其她小辈?不过是维持个面子请。
同样是孙女;
明明她家王主刘姱才是亲孙女,阿娇只是外孙女,可窦皇太后心里,只有阿娇才是心头之好。其余孙女?给个陪衬绿叶都算抬举。
而她家亲爱的刘姱王主呢,只能躲在表妹的阴影里,捡人家挑剩的;还不能露出一丝儿不满,否则就是不懂事,就是不贤德,就是心思叵测,立刻迎来皇帝大伯皇太后祖母的厌弃,婆婆长公主的鄙视,还有丈夫陈须的冷落。
现在,
总算熬到阿娇吃瘪的这一天了!!
……
絮絮叨叨,忽然抬头,谈性高涨的乳母猛然发现,她家王主的眼泪又多了起来。
泪珠,
有如断了线的珍珠,
一颗接着一颗地静静滚落……
“王主?”
奶娘大为不解——阿娇被罚,难道不能让她家王主感到好受些?
刘姱抹着眼泪问乳母,是不是以为她仅仅在为那个不曾谋面的孩子伤心哭泣??
老乳母呆呆的点头,
然后,又开始摇头——说实在的,她的确跟不上王主姱的思维。
刘姱仰头,望着屋顶的雕梁:“阿母……”
乳母这下彻底迷糊了,这当口怎么想起已故的王后了?
刘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地告诉自己的奶娘:不是孩子;她一直哭的是母亲——她那早逝的母后!
罚?
罚什么?
是罚不给下午点心吃?是罚这季度少做两套新衣裳新首饰??还是罚禁足,不许阿娇出去走亲戚串门子???
——真是╭(╯^╰)╮笑话!
长公主骂得凶??
乳母真真是老糊涂了!!
想想在梁国王都睢阳的日子,想想李王后和刘婉当年的做法。长公主如果真训斥女儿,岂能让她一个儿媳妇陪嫁过来的仆妇看到听见?
一切,都是做(⊙o⊙)给乳母看的!
目的是借乳母的眼睛和口舌,转告给她这个儿媳。
更深一层的意思,
就是告诉她刘姱这个做儿媳的,婆婆已经显示过公正了,所以聪明点,要乖,要识趣,别没分寸,别妄想得了寸~~(╯﹏╰)~~又进尺。
至于珠宝,至于衣料……能代表什么?
半个月前,李王后派了最亲信的侄子李寿携重礼入京,拜访馆陶长公主。
李王后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刘婉。生怕刘婉因为手下人惹出的是非招了亲戚们讨厌,从此在京里的日子难过。
长公主也一样。
送珠宝固然有疼惜她刘姱的意思,但归根结底,为的还是阿娇——是为阿娇的长远着想;希望她这个长嫂依然是女儿的家人亲人,而不要经此一事转化成女儿的敌人。
“父母之爱子女,”
解释完,刘姱王主手捂住胸口,幽幽地感叹:“为之,计之…深远……深……远!”
嘴里好似倒翻了调料罐,
各种甜、酸、苦、辣交织着拥挤着涌上喉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侄女就是侄女,女儿毕竟是女儿。
女儿再任性,再不听话,屡屡做错事,
明明恼得不行气得发疯;
可一旦有事,心╮(╯▽╰)╭却本能地偏向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
……。……。……。…………。……。……。……
乳母无言以对,
闷坐半天,才讷讷地问刘姱以后打算怎么办?
躺在床上的堂邑侯太子妃闻言,喷笑出来:
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她倒是可以紧揪着不依不饶,长公主姑姑估计也的确会严厉处罚阿娇一番——毕竟,姑姑也是爱惜名声的;
但然后呢?
失去婆婆的爱怜,失去丈夫的尊重,失去皇帝皇太后的欢心,同时给自己竖立一个终身的仇敌——阿娇本来还只是不喜欢她,但礼数还到位;之后,恐怕连最起码的表面情分都没了。
她可不是栾瑛,做事瞻前不顾后的!
而且,她和栾瑛不一样。
栾瑛和婆家闹翻了,至少还能回娘家,栾氏家族有父母有祖父庇护。
可她刘姱又能指望谁?如今,梁王宫的女主人是刘婉的母亲李王后,不会容许她回去的;离开姑姑家,离开京都长安,她能到哪里找一个存身之处?
所以除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之外,她还有什么选择??
乳母的眼圈也湿了,苦涩地问自家王主:一定很恨阿娇吧?因为她,吃了那么多苦!
令老妇人意外之极的,是刘姱王主竟然仍旧是摇头。
她恨阿娇做什么??
她羡慕都(⊙o⊙)来不及!!
如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活着,一定也会象长公主对阿娇一样时时刻刻为自己打算,方方面面为自己着想的吧??!!
可是母后,她的母后为什么就那么早早抛下她,走了呢?
眼泪,喷涌⊙﹏⊙而出。
可刘姱刚哭两声,就强忍住吞声了——长公主素来厌恶悲声;总认为太平无事却无缘无故哭泣的人,是存心诅咒她这个家主和她背后的皇帝皇太后。官邸里的宫人仆从凡敢犯禁者,问都不问直接拖出去坑杀。
乳母明白刘姱的顾忌,含着泪告诉刘姱:
之前已经遵照吩咐把所有下人侍女都撵到院外去了。现在西跨院里外人。所以,王主尽可以痛痛快快哭一场——哭一场,总能好受些。
刘姱这才大放悲声:“阿母……阿母啊!”
可才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东跨院栾瑛乱扔东西的时候她这边能听见;思量来思量去,到底不敢╭(╯^╰)╮尝试!
但憋得太难熬了,
刘姱王主扯过被子,用力蒙住整个脑袋……
厚厚的冬被下,很快传出哭声——被压抑后的,苦苦的,断断续续的低哑哭声!
“呜呜……”
“呜……阿母……阿母哇!”
“呜~~~~(>_<)~~~~呜呜!”
“……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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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雕细刻的门扉上,纤纤素手动了动。
修长的食指上,应龙指环上那颗与鹌鹑蛋差不多大的祖母绿随着主人的动作闪了闪,比楼外梧桐树上茂密的树叶更加碧绿更加迷人。
迟疑之后,
手离开门扇,缓缓地放下。
祖母绿宝石也随着放下的玉手,藏进压着金边飞龙追虎纹的广袖中,不复再现。
楼梯口,
少女下楼前又向紧闭的卧室门回望了一眼,目光复杂……纠结……
……。……。……。…………。……。……。……
……。……。……。…………。……。……。……
云朵间,落下几片雨丝。
细细的,
密密的,
丝丝缕缕地吻上少女光洁饱满的额头,桃花般姣美的面颊,丰盛秀美的乌发……
从广袖中取出方丝帕,试了试额角。
一阵香氛袭来……
侧目看过去,原来是蔷薇花开了——米分□□黄的花朵,你拥着我我簇着你开满了东墙,香气四溢。
失神了!
丝帕在指尖不经意滑落,由着风飘摇着落入小径旁的池塘……
……。……。……。…………。……。……。……
……。……。……。…………。……。……。……
胭脂帕,
静静地静静地浮在小池塘的水面上。
丝绸浸饱了水,
悠悠沉了下去;
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层层的绿波之中。
和它的女主人一样,仿佛从没到这个院子——出现过!!!
皮埃斯:这章写得真心累!想想耗上去的精力,再想想铺天盖地的盗版,感觉~~(╯﹏╰)b糟透
☆、第166章 更新
午后的长乐宫,
安静祥和得╮(╯▽╰)╭恍若传说中云之深处的天宫。
看不到宫人走动;
宫檐下成列的铠甲侍卫们,都暂时切换成座座披着大红袍服的青铜雕像。
只有夏日的风从敞开的门窗探进头来,时不时顽皮地撩起宫壁上装饰用的丝绸墙幔,又随意地放开——造成极轻微的‘咔’‘啪’声。
胶东王在殿门口站了一会儿,
在确定内殿的确没人后,打从廊下随手抓过个值班宦官,问馆陶翁主陈娇现在在哪边。
宦官不敢回声,只抬手指了指东厢偏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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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正殿,
胶东王刘彻满意地在东偏殿外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面对庭院的长廊下,娇娇翁主站在十几张并列摆放的长案前,正对案面上数不清的绸锦和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