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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就不大擅下棋。”傅浩然也笑,丝毫不介意夏温言的实话,“倒是我未想到兄台的棋艺也如此不佳。”
二人相视一眼,皆笑了。
谁又能想到他们二人的棋艺是同样的不佳呢?
这岂非也是一种缘分?
“不知兄台是如何寻到这么个安宁祥和的地方来安家?兄台可还有如此的好地方让我与知信好去处的?”傅浩然将黑子慢慢收回到棋盒里来,忽尔问夏温言道。
夏温言也正收拾棋子的手蓦地一僵。
他抬眸盯着傅浩然,道:“阁下家居京城,又何须再寻这样的地方?”
“如今的京城,已然不适合我。”傅浩然平静地笑笑,“青州固然是个不错的地方,只是总觉那儿多了些什么又差了些什么,且我岳丈辞去了青州知县之职,带着我岳母游山玩水去了,知信也不大想在那儿继续呆着。”
夏温言已然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听傅浩然又道:“我要给知信一个安定的家,不能总让她跟着我四海为家。”
*
月连笙将旁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说什么都要杜知信和傅浩然留下来多住几天。
西林镇上百姓少,入了夜后镇子上安静得极快,很快便给人夜深人静的感觉。
月连笙那屋熄了灯,杜知信此时也睡了去,傅浩然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口,她未醒,反是睡得更沉,傅浩然便披起外衫,轻轻下了床来。
他睡不着。
自从离开京城后,他便鲜少能安然舒心地睡去。
晃晃卧在院子里,听到脚步声,它本能地站起身竖起耳朵,正要吠叫,傅浩然即刻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躬下身小声与晃晃道:“我睡不着,出去走走,别吵醒他们,嗯?”
晃晃晃晃尾巴,果然没有叫出声,反是又卧了回去,显然它听懂了。
傅浩然轻轻带上院门,悄声走出去了。
自从夏家那一场大火后,夜里睡前他总要四处走走才能入睡,他也不知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
傅浩然掩上门转过身才走了没几步,便察觉到身后黑暗里似有人在跟着他,他脚步微顿,而后迅速往后转身,垂在身侧的手弯成钩,沉声低喝道:“什么人!?”
只见黑暗里的人影晃了晃,并未说话,而是慢慢从黑暗里走出来。
借着手中风灯的光火瞧清对方的容貌时,傅浩然松了如钩的手指,眸中写满了震惊,“是……您!?”
一名年岁四十几许的妇人,模样娴柔,此时眼中杂糅着震惊、欢喜以及紧张,眼神中却又充满了爱怜,就如同母亲看自己孩儿般的爱怜。
是徐氏!
“您……怎的不进去?”傅浩然轻声问,好似担心自己的声音大些会吓到徐氏似的,“您在这儿站许久了吗?”
看她的模样,似乎已在这儿站了许久。
“不久。”徐氏笑了笑,哪怕她已经在这儿站了两个时辰,“瞅着言儿他们都睡了,便没有进去。”
可她也没有离开。
她来了,却不敢进去,怕夏温言与月连笙心生不安,可她知道傅浩然在里边,她又不舍离开,便一直在这外边站着,即便她或许根本就等不到他出来。
却不想,她竟是等着他出来了,等着见着了他。
看着徐氏笑得温柔慈爱,傅浩然觉得心拧得有些难过。
他默了默,温和地对徐氏道:“我睡不着,正打算随处走走,您手上没有风灯,我送您回去可好?”
徐氏与夏哲远就住在临街,这是月连笙告诉他与杜知信的,杜知信开心地说明日去拜访。
“那就劳烦你了。”徐氏面露喜色,傅浩然甚至在她眼眶里看到了隐隐泪光。
“您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傅浩然将风灯往前提了些,以好为徐氏照亮更多的路。
徐氏走得很慢,很慢。
傅浩然便陪着她走得极慢,没有一点儿要催促她的意思。
“你……”徐氏欲言又止好几回,终才艰难地问出了口,“你母妃……可还好?”
那一场大火的翌日,徐氏便与夏哲远远离了青州,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不知道,徐氏也没有勇气去知道。
她不知道依傅清风的性子会如何处置青澄,但她想终究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且她伺候了他二十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总归不会让他太为难她。
徐氏终归是心善,哪怕青澄一而再地要取他们一家性命,她心中仍是将她视为亲人。
“她离世了。”傅浩然回答得很平静。
徐氏惊得浑身一颤,“你母妃她,她……死了!?”
“嗯。”傅浩然轻轻点点头,依旧平静道,“父皇将她打入冷宫,她捱不住,疯了,然后在冷宫里吊死了。”
“冷宫是怎么样一个地方,您……或许知道的。”说到这儿,傅浩然的声音有些发涩。
徐氏当然知道冷宫是个怎么样的地方,那儿根本不是人活的地方,没有人能在那儿活得下去,从来没有人。
“什……什么时候的事情?”徐氏颤着声问。
“从青州回去半年后的事情。”傅浩然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冷宫里死去的人是没有全尸的,她也一样,挫骨扬灰了。”
徐氏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傅浩然扶住了她,关切道:“您当心。”
傅浩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到了自己的手背上。
徐氏眼眶里淌出了泪。
她在悲伤,为死去的青澄悲伤。
三年多前的事情,傅浩然如今早已冷静,但看到徐氏这般模样,他还是由不住揪心,“没想到您还会为她而伤心。”
“她终究……”徐氏喉间哽咽,“是我的姐姐啊……!”
傅浩然能够体会徐氏的心。
就像青澄待所有人都是一颗蛇蝎心肠,可在待他时,她却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待他极好极好的母亲。
不管她是出于自己的权与利才对自己好抑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她都没有什么亏欠他的。
但,她做过太多残忍的事情,她的下场,也是应得的吧。
“那你呢?”徐氏擦掉脸上的泪,努力让自己的心绪稍稍平复后才又问傅浩然道,“你怎的会到这儿来?”
你怎么不在京城好好呆着?
“您应该知道的,不是吗?”傅浩然轻轻反问徐氏道。
徐氏双手微颤,嚅了嚅唇,却没有发出声。
只听傅浩然又道:“京城,宫中,终究不是我该在的地方。”
曾经他志在参与皇权角逐,但四年前他猛然发现,他根本就不配。
他身体里,根本就没有傅家人的血。
父皇仁慈,当做什么都与从前一样,待他并未有什么不一样,但他自己心里很清楚,不一样的,终究会是不一样。
所以,他选择舍弃皇子的身份,远离皇宫,远离京城。
没有了皇子的身份,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如今,自由自在,挺好。
“是我们对不起你……”徐氏才擦净的泪又落了下来。
这一回,是傅浩然停下脚步,他看着徐氏,而后只见他缓缓抬起手,竟是——为徐氏擦去眼眶里的泪!
徐氏怔住,愣愣地看着他。
“你们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反是我对不起你们。”傅浩然面上满是愧疚,“从未孝顺过你们。”
徐氏连连摇头。
“倒是他……”
傅浩然话还未说完,徐氏便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慌道:“别告诉任何人,别告诉你父皇他在这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适合皇宫那样的地方!”
在徐氏心里,夏温言和傅浩然都是亲生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她无法割舍的。
“您别慌,我不会说的。”傅浩然握住徐氏颤抖的双手,肯定又诚挚道,“我不会害了他,也不会让你们苦苦护着他的心白费,您放心。”
“谢谢你,好孩子,谢谢你……”徐氏眼眶红得厉害,却没有再落泪。
因为她不想让眼前这个孩子心中再有什么负担。
走着说着,她与夏哲远的宅子就到了眼前。
徐氏站在家门前,依依不舍地看着傅浩然,“可要留在这西林镇?”
“不了。”傅浩然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会让他不安心的不是吗?”
徐氏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您快进去吧,时辰很晚,夏老爷会担心的。”傅浩然关切道,语气温和,“我看着您进去了再离开。”
徐氏不舍地看了他许久,才转身推开了门。
夏哲远正从堂屋走出来,看样子是正要去儿子家把自己媳妇儿接回来。
徐氏见着他,当即扑进了他怀里,将脸埋到了他胸膛里,泣不成声。
傅浩然在外看着合起的院门良久良久,才转身离开。
爹,娘,保重。
*
翌日,杜知信与傅浩然早早便起了身,吃了月连笙特意准备的早饭后便要与他们道别。
月连笙正准备带杜知信到徐氏那儿去,却听得她说要离开,惊得有些不敢相信,“知信妹妹你们这就要走了!?”
月连笙不可置信地看看杜知信,又看看傅浩然,“不是说好今儿到我爹娘那儿去瞧瞧的吗?”
“留着下回。”杜知信笑着拉过月连笙的手。
月连笙不说话。
下回,没人知道下回会是何时。
或许,根本就不会再有下回。
日后他们还会不会再见面,谁也不知道。
月连笙紧紧抓着杜知信的手,不愿意让她离开。
“还说好了要多住几天的,为什么这么着急着要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哪能有什么事儿啊,夏家嫂嫂你不要胡思乱想。”杜知信忙道。
“那为什么急着要走?”月连笙非要问出答案来不可。
杜知信不由轻叹一口气,“夏家嫂嫂,虽然我不知道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事情,但我知道他在这儿,你们心中总还会有些不安心的,就算你和夏家哥哥觉得没什么,夏夫人和夏伯伯可不这么觉得不是吗?”
月连笙发觉自己竟是接不下话来。
杜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