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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拱手道:“请问这位可是裴夫人?”
我看了他一眼,点头:“是。”
我以为这人问我是要跟我说什么,谁知他朝我俯首行了个礼:“久仰了。”
“嗯?”
我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的举动,隐隐感觉到,他似乎和之前那几个人有些不一样,于是试探的问道:“你是——”
话没说完,韩若诗慢慢的走了过来。
“两位认识?”
那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一拱手,粗声粗气的说道:“告辞了。”
韩若诗也轻轻的说道:“慢走。”
我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那大汉像山脊一样的背影,带着他的几个随从转身走开,不一会儿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那漆黑的夜色中。
这时,韩若诗才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殷红的灯笼光照下,她的笑容显得有几分缥缈无定:“青婴姐姐这么晚了才回来,怎么也不敲门?”
我也勾了一下唇角:“敲门,有用吗?”
她温柔的笑道:“怎么会没用呢?姐姐毕竟是这府里的夫人嘛,难道,谁还敢把姐姐关在门外不成?”
听到她这么说,想起刚刚怎么都敲不开的门,和之前素素好几次被拒之门外的事情,我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心里淤积的一口恶气几乎让我怒火中烧,只不过,就在这时,我的耳边突然又响起了刚刚萧玉声说过的那句话——
“红颜楼的人,求生;而这个人,求权。”
……
回想起刚刚跟她一起走出来的那几个人,还有那个特地过来向我问候的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几个出来之后就直接离开的,只怕不是金陵本地的名流,听他们的口音和韩若诗跟他们说的话,这些人很有可能是中原各地的豪强士绅,极有可能,就是这一次趁裴元珍大婚齐聚扬州的那一批人,他们派来的使者。
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发现,所以用这两位王女的生日晚宴做了掩饰。
至于最后那个过来向我问候的人,从他的身形外貌,看起来都不像是中原人。
不是中原人,却又跟韩家,或者跟裴元修有来往的异邦人,只有可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不由的有些发寒。
所以,刚刚几乎已经要出口的讽刺和尖刻,都在这一刻被我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我只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
她也没想到我会就这样离开,还站在那里有些回不过神,直到冷风吹过,我已经走进大门很远的地方,才隐约听到她身边的侍女劝她赶紧回府的话,而我也没有再去过问,就一个人静静的往内院走去。
一进门,看到一时清冷,素素拿着一块还没绣完的丝帕坐在灯下,一见我进来,急忙站起身来:“大小姐,你回来了。”
“嗯。妙言呢?”
“妙言小姐已经睡下了。”
我小心的走到那边房间去看了看,妙言躺在床上,安安稳稳的睡着,睡容显得格外的平静,我看了她一会儿,便放下帐子,转头对素素小声道:“有谁来过吗?”
“那边派了几次人过来,都被我堵回去了。”
“是谁派的人?”
“公子派人的话,一定是那个布图,我看不是布图,就一定是那边那两个。”
“……”
我笑了一下,看不出素素倒是挺伶俐的。
但,这大概也就是今晚我敲门敲不开的原因吧。
通过萧玉声跟我说了那些话,再回头来看韩家姐妹,或者说韩若诗的举动,一切也就没那么难了,她想要嫁给裴元修,现在我是最大的阻力,而那天在他们那场鸿门宴上我的态度已经表现的非常的强硬了,想要让我松口答应,基本是上不可能的。
所以,今晚这一闹,关上府门,将我拒之门外,不仅是为了让我难受,让我难堪,更重要的是,她故意让我看到她送那些客人出来。
以我的阅历,是不难猜出那些人的来历的。
而我知道这件事之后,依我的个性,一定会去质问裴元修,而这样一来——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冷笑了一声。
萧玉声说得对,这个女人,的确跟红颜楼里的那些人不一样,甚至跟宫里的那些女人比,段数都高得太多了。
过去,是我小看她了。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裴元修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青婴?”
我又回头看了一眼睡得很沉的妙言,小声对素素道:“好好服侍妙言小姐。”,见她点头答应,我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一进房间,就看见裴元修脱下外衣,一边往床边的衣架上挂,一边四下看着,一见我从妙言的房间里出来,便笑道:“你去看妙言了,她怎么样?”
“睡了。”
“哦。”
等到我走过去,走到灯下,他上下看了我一眼,立刻便看出我还没有换上晚上穿的便褛,便微微蹙眉道:“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
☆、1037。第1036章 我唯一不能妥协的
“你怎么还没换衣服,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淡淡的说道:“早就回来了,只是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
他一怔,回头看着我,似乎正要发问,而我已经抢先一步的问道:“对了,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听见韩小姐他们那边闹哄哄的,是在做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今天是她的生辰。”
“……”
“她们的生辰。”
“是吗?那怎么没告诉我?”
“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如果告诉你,你去那边反倒更难受。不是吗?”
我回头看了一眼他温柔的眼神,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笑了一下,过来拉着我的手坐下,我回屋也有一会儿了,但指尖还是有些微微的发凉,他立刻感觉到了,便拿过桌上的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递到我手边,抓着我的双手握着茶壶。
我抬头看着他,虽然脸上实在笑不出来,但眼神还是满是温柔。
他说道:“对了,你今天去扬州,怎么样?”
“……”
他这话一出,我握着茶杯的手指就下意识的痉挛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却见他也看着我,目光灼灼的道:“元灝他怎么说?”
我想了想,低下头:“刘轻寒自己认了罪,皇帝判了他斩立决。”
“那你——”
“我也求了情,但没用,后天就要行刑了。”
听了这句话,裴元修一时没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过来轻轻的覆在了我的手背上,柔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难过。”
我的眼圈微微发红:“刘轻寒是个好人,他不应该有这个结果。”
“但杀人偿命,元珍的死,也应该有人来承担。”
“……”
看着我眼睛发红,只低着头不说话,他沉默了一会儿,更紧的握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这样吧,到时候我陪你去扬州,送他最后一程。”
我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你陪我去……送他?”
“嗯。”他抬起一只手来轻轻的抚摸着我的脸颊:“但你答应我,要振作。不管你们曾经经历过什么,这件事之后——你们也只能结束了。”
“……”
桌上的那盏烛火仿佛此刻的心情,不停的晃动着,摇曳不停,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怔忪的透过烛火看着他,看着他的目光仿佛也染上了橘红色的烛火的温度,温柔得连熨帖在我脸颊上的掌心都是暖融融的。
“答应我,这件事之后,彻底忘了他。”
“……”
我看了他很久,最后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嗯。”
他笑了一下,然后抓着我的手:“来,休息了吧。”
我被他牵着站起身来,刚走到床边,我又说道:“对了元修,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
“嗯?什么事?”
“关于妙言的病。”
“妙言的病?”他坐到床沿,抬头看着我,我也坐到了他的身边,说道:“我去问过了皇帝,《神效集》是已经毁在了集贤典,能在民间找到的机会我想也是微乎其微;药老之前还说了另一种方法,是让精通易经的人为妙言行招魂之法。”
裴元修的眉头微微一蹙,立刻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京城有这样的人?”
“嗯。”
“什么人?”
“是个老道士。”
“老道士?”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喃喃道:“当年曾经听说,父皇的身边就有一个道人,据说修行高深,能呼风唤雨,难道就是——”
我说道:“就是他。”
裴元修道:“元灝想让妙言进宫?”
我点了点头。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吟了许久,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你怎么看?”
“我也不知道,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
他又想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我要想一想,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我点点头。
他又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早点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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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室通明,我看着头顶的帷幔,还有上面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金线,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隐隐听见耳边传来的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转头一看,裴元修侧卧着对着我,还在沉睡。
有些意外,平时他都比我起得早,往往我还在酣睡的时候他早已经穿戴整齐了,大概也是过去的生活留下的习惯,他几乎不怎么赖床,但今天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却还在睡着,沉静而安宁的睡容也显得格外的惬意。
我就这样转着头看着他,感觉到他的呼吸轻柔的吹拂过颈项。
不知被我这样安静的注视了多久,他的睫毛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眼睛睁开一线,里面透出了模糊而慵懒的光,看着我的时候,似乎还不甚清醒,混沌了好一会儿,凑过来在我的唇边一吻。
我眨了眨眼睛,还是安静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