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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茶盏,他跪坐好,笑道:“现在好了,秦妃不再,贤妃已死,帝王也薨了,这场雨过后,天地间干干净净的,就留下一个北堂华,在痛苦中度过余生。”
不是还有你吗?长念刚想这么问,随即就察觉到哪里不对,大步走到他面前抓了他的衣襟:“你刚刚吃的是什么?”
叶老爷子哈哈大笑,道:“不知殿下知不知道,武亲王最会种花,种过很多大花飞燕,那些花送到叶府,被我炼成了毒性不同的丹药,有的吃上半月才会暴毙,有的吃一颗即会毒发。”
“发”字一落音,他的嘴角涌出一串黑血,滴上长念的手。
瞳孔微缩,长念慌忙松开他,就见这人整个萎顿到地上,脸色渐渐青紫,最后透出与帝王一样的绿色。
“凝烟。”他朝空中伸了手,脸上露出十分满足的笑容,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
长念抬头,空中看不见任何东西,再低头,面前的叶老爷子就已经闭上了眼,呼吸全断。
“来人!”长念皱眉,朝外喊,“快来人!”
第127章 看谁先死
叶将白进得宫的时候,就见盘龙宫侧殿里一片混乱,太监宫女进出,一看见他来,吓得跟见了鬼一样,不顾体统地尖叫连连。
“怎么?”看了看里头,叶将白皱眉,“出事了?”
“没……没!”宫女连忙摇头,“殿下……殿下正忙,您可要去旁边的茶室坐坐?”
这气氛,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叶将白拂开宫女,径直往里走。
“殿下!辅国公来了!”宫女无法,只得大声喊。
长念听得浑身一震,抬头就见外头的侍卫都被人推着进来,盔甲踉跄,阻拦不住地跌到两边。
叶将白大步跨进侧殿,抬眼一扫殿内情形,身子一僵。
御医半跪在地上,旁边是散乱的药箱,他手里还捏着个药瓶在往叶老爷子的嘴里灌。叶老爷子脸色青黑,嘴角溢血,血凝结成块,一半挂在脸上,一半凝在赵长念的手上。
赵长念跌坐在旁边,满眼茫然地看向他。
“你在做什么?”叶将白眯眼。
长念有点懵,心想这是不是不太好解释啊?她说她在救人的话,叶将白信吗?
显然不信,都不用她开口,叶将白大步走上来探过叶老爷子的鼻息,脸色直接就沉了下去。
“殿下还真是……有仇必报。”他抬头看她,眼里卷着惊涛骇浪。
长念沉默。
叶将白指尖发颤,勉强收回来,又忍不住再伸手探了探。
没了,叶老爷子半点脉象也没了,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冰冷,再无活过来的可能。
这个从未给过他一丝关爱、从未正眼看过他、甚至间接害死了他生母的人,现在死在了赵长念的手里,连句遗言也没给他留下。
叶将白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恨还是痛。
“叶良。”他低唤一声。
叶良冲破守卫进来,半跪在他身前:“主子。”
“把尸体带回去。”
“是。”
御医不敢吱声,连忙退到旁边,长念撑着地站起来,看着叶良将叶老爷子带走,也没让人拦。
“殿下心里舒坦了吗?”叶将白眼里一丝感情也不剩,冷冷地盯着她,“大仇得报,如愿以偿。”
长念看了看他这模样,觉得解释也无用,便反问他:“国公看着我父皇殒命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
叶将白笑出了声:“是啊,凡事都要有个公平,我杀你父皇,你杀我父亲,两厢的不共戴天,好,公平得很!”
笑过,他往前半步,俯身看着她,沉声道:“那接下来,就看殿下与在下,哪个先死,叫对方报仇了。”
眼里赤裸裸的杀意,看得长念心尖颤了颤,倒是也笑了。
“恭候国公动手。”她拱手,朝他作礼。
大殿里除了这两人再无人敢出声,众人连呼吸都放缓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场剑拔弩张。
要是叶将白再上头些,他可以直接对长念动手,长念打不过他。可他理智仍在,也要几分风度,狠话放过,转身就走。
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门口守着的黄宁忠,阴森森地道:“你这点本事,护不住她项上人头。”
黄宁忠一惊,手按在佩刀上,皱眉看着他。
当天晚上,宫里就加强了戒备,北堂缪亲自带人守在长念身边,寸步不离。见长念心情低落,还将郑姨娘请进了宫里。
“这双鞋做好呀,殿下夏季就有得穿了。”郑姨娘温柔地纳着鞋底,坐在长念身边道,“这次偷偷给殿下绣了荷花,远看看不出来,近看可好看啦。”
长念跪坐在先帝灵前,看着郑姨娘翻飞的巧手,低声问:“姨娘知道北堂老将军年轻时的故事吗?”
郑姨娘一愣,将针插在鞋底上,轻轻挠了挠鬓发:“殿下怎么问起这个了?”
长念扁嘴,眼眶发红地看着她。
郑姨娘是最心疼她的了,见状不忍心,低下身来轻轻抱住她:“好孩子,你长大了,定会听见各种各样的故事,可说故事的人啊,就算参和在故事里,看得也未必就是真相,所以听听便罢,不必往心里去。”
眼眸微亮,长念抱着她抬头问:“那……其实我是有人疼爱的对不对?是叶老爷子不知道,他瞎说。”
郑姨娘抿唇,拍了拍她的背:“姨娘疼爱殿下,殿下想要什么,姨娘都给殿下做。”
“我……想要父皇,还有母妃。”长念扁嘴,沙哑着嗓子道,“想要母妃做的香囊,想要父皇的夸奖,想被父皇举起来,想像太子那样被疼着宠着……”
说完抬头,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郑姨娘听得难受,忍不住酸着鼻子斥一句:“这些当长辈的不像话,苦全让晚辈吃了,你们什么也没做错,却被他们的过错惩罚着。”
抱着长念,她低声喃喃:“最错的是老爷,他若一开始就明白自己心属凝烟,就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事,他错过了,让那么多人跟着错,到头来自己在边关守一座衣冠冢,花白了头也没脸再喊她的名字。”
长念一愣,被她抱着,喃喃问:“北堂老将军,心属秦妃娘娘?”
“都是前尘往事,断不该在先帝灵前提起。”郑姨娘皱眉,“可这些男人哪个不荒唐?得到的人不珍惜,失去了又后悔莫及,老爷是,先帝何尝不是?咱们女人要的未必是荣华富贵,能与爱人厮守,儿女康健,便是大福气了,他们却偏偏不懂。”
“殿下如今肩上担着江山呢,莫要再去想长辈的事了。”郑姨娘轻声道,“您有自己的事要做,先皇在天上看着呢,您只要做得好,他依旧会夸奖您的。”
长念鼻子酸得厉害,抓着郑姨娘的衣裳喃喃问:“我可以哭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郑姨娘颔首,怀抱温暖而慈祥。
长念“哇”地就哭出了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连着胸口一起抽疼。
郑姨娘跟着抹泪,轻轻拍着她,目光落在先帝的灵位上,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不知道九泉之下重逢,这些个故人会是何种心情。
第128章 不必留情面
沐疏芳知道长念心情不佳,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好早膳,打算哄她吃两口。
然而,长念醒来,神色如常,不用她多说就吃了两碗饭,然后笑道:“我去御书房与朝臣议事。”
她这么正常,沐疏芳反而有些慌张,出门去逮了北堂缪就拉到墙角。
“殿下这样可怎么办啊?”她急得挠墙,“哭也好喊也罢,都能发泄,她倒是好,一句话不同我说,十分精神地就去上朝了。”
“精神些不好吗?”北堂缪不解。
“你们男人懂什么!”沐疏芳跺脚,“女人是受不得气的,有气最好就发出来,不然憋在心里会越来越气,最后伤了身子!”
这么一说,北堂缪也有些紧张了,皱眉问:“这怎么办?”
沐疏芳瞪眼:“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
北堂缪沉默,一张英气十足的脸上满是茫然。
翻了个白眼,沐疏芳小声嘀咕:“我就知道你这人远看着厉害,近瞧就是个傻子。”
“什么?”
“没什么。”沐疏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为了殿下能开心些,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吧。”
“比如?”
“比如那唐太师不是还闹着要告老还乡吗?闹得殿下不甚舒心。”捋了捋袖口,沐疏芳浅笑盈盈,“收拾他!”
收拾唐太师?北堂缪拧眉道:“唐太师手段得了,人脉也宽广,殿下尚且不能动他,你我能如何收拾?”
沐疏芳眯着眼睛朝他勾勾手,小声嘀咕一阵。
唐太师站在御书房里,满脸都是不屈:“这是请辞书,还请殿下过目。”
旁边几个老臣一阵窃窃私语,长念在上头坐着,只笑:“太师正值壮年,何来‘老’之说?这告老还乡到底是言重了,先回府休息几日罢。”
唐太师不满,直言道:“如今先帝薨逝,皇位无人,殿下与国公两分朝政,百官不安,民间也是议论纷纷。这乱局老夫无法平正,不如辞官归去,眼不见心不烦。”
说来说去,依旧是主张迎太子回来继位。
长念微笑,抬手示意旁边的黄宁忠:“送太师回府。”
“是。”
“殿下想做什么?”唐太师警觉,“我可是太师,两朝的元老!当着这些大人对我动手,不怕寒了众人之心么?”
“太师言重,我如何会对太师动手?”长念道,“太师累了,我让黄大人送您一程而已。”
这表面功夫都是叶将白教她的,面上过得去,其余的事暗地里再做。唐太师与季国柱家是姻亲,断不能放出京都的。先把人扣在府上,再另想办法就是。
唐太师被黄宁忠“扶”着出了大殿,赵长念神色平静地扭头,问:“还有什么事?”
“先帝陵寝已经安排妥当,钦天监择了吉日出殡。另外……叶家老爷子也仙逝了,国公府的消息称,叶老爷子是为殿下所害。”冯静贤抿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