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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要看他在这府里还能怎么样!”
钱家的一想不错,方老伯爷是方寒霄最大的靠山,他虽然一时为了同二房作对,把那假新娘子留下了,但必不敢真由着方慧胡闹,把假新娘带到老太爷面前去,如此,她倒是不需要紧张了。
钱家的就笑了,道:“怎么样,那还不是由着夫人说了算了。”
洪夫人听了这话,眉梢一挑,方重露出了点笑模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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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方老伯爷刚刚用完了药。
方寒霄把空掉的药碗递给侍立在旁的丫头,接过她捧着的帕子,替方老伯爷擦了擦嘴边的药渍。
他的动作比丫头粗放一点,说是擦嘴,其实是把方老伯爷半张脸都盖住擦过了。
然后他把方老伯爷背后的迎枕撤掉,用臂弯圈住方老伯爷消瘦苍老的身体,把他扶躺回枕上。
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比丫头有优势了,他正值青壮,毫不费力地搬动着方老伯爷,又快又稳,一点不会让方老伯爷觉得不适。
方老伯爷平稳地躺回了枕上。从面容上看,他脸色蜡黄黯淡,毫无血色,脸颊瘦得都凹陷进去,眼睛无神得半合着,病得着实很重。
但其实,这已经是他好一点点以后的形容了,退回大半个月前,他病情一度恶化到连保持清醒都做不到。
方寒霄转身要去放帕子,方老伯爷声气虚弱地道:“霄儿。”
方寒霄脚步顿住。
“你想好了,真要这么做?”
方寒霄转回身,点头。
“胡闹。”方老伯爷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你听祖父的,把那丫头送回去,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天了,临终一本替你求个前程,皇上不会不允,到那时,你再另挑个合意的闺秀——”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方寒霄从床尾的立柜上拿过一张纸来,杵到他眼跟前,上书四个大字:安心养病。
方老伯爷对着那张纸,皱巴巴的眼皮都被噎得睁大了些,怒道:“拿、拿开!”
小兔崽子出去跑了几年,别的没见长进,不知从哪学了这一手噎人的功夫,还专冲着他来,真不怕把他气死!
方寒霄还算听话,把纸张移开了。
方老伯爷平了平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又怨我了,这事确是祖父不好,被和大司寇结亲的荣光迷了眼,没想到他去得早,遗下的子孙如此不成器——”
他又停住了,方寒霄换了一张纸,悬在他眼前:不怨,真的不怨。
“……”
方老伯爷又平了平气,平不下去,这些纸若是方寒霄现写的还罢了,都是早已写好的,他一开始教导劝说他,他就拿这些东西回应他,最令他生气的是:居然都能回应得上!
方寒霄把纸移开了,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看上去是真的毫无怨怼,朗眉星目,端正俊秀,表情舒展。
可方老伯爷总是不能相信,他亏待了他,他知道,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孩子,一朝出了事,他不能加倍宠回去,还把他的前程拿走了,逼他气急出走,现在孩子心里有他,知道他病了,还是回来了,衣不解带地服侍他,可他给他定的亲事又出了错——
是的,洪夫人料错了,方寒霄从回来一直住在静德院里,昨晚上也是,喜宴结束后,他就直接把徐家玩的花样告诉了方老伯爷。
方老伯爷没被气死,而是瞬间气精神了。
孙儿终于回家,方老伯爷原本觉得余愿已了,临终上一本,再把私库交给孙儿,这一口气就可以安心咽下去了,不想不行。
他还没咽气呢,徐家都敢这么拿他的孙儿不当数,咽了,孙儿得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而且他现在变成了个哑子,受了欺负连说都说不出来——哎呦,方老伯爷这么一想,凭是千锤百炼的一颗心都酸成了一泡水,觉得有一根线牢牢地把他的这口气吊着,无论如何不能放心到下面找他的老婆子和大儿子去。
见了长子可怎么说呢?长子那么放心地把儿子托付给了他,以为他这个做祖父的一定不会亏待了,结果没几年,他把孙儿带成了这个模样,不说长子两口子了,就是老婆子也要把他骂死。
方老伯爷想到这里,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方寒霄拿两张纸就能把他噎住的事,语调缓和下来,无奈地道:“霄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寒霄走去立柜——方老伯爷忙道:“住手,我不看!”
晚了,方寒霄已经返身把纸刷地一抖,六个大字映入他眼帘:少操心,多静养。
这三张纸是出现在方老伯爷面前频率最高的三张,基本可以应付方老伯爷的一切问题。
被糊弄了一脸的方老伯爷已经气不动了,闭上眼好一会儿道:“——好,我不管你。但是那丫头,你带来我看看。”
不管真货假货,总是已经领进了门,这未来的长孙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得有个数。
方寒霄这回没出什么招,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方老伯爷总算感觉好了点。
唉,可怜天下祖父心啊。
17、第17章
方寒霄答应得这么痛快,其实是因为莹月人就在隔壁,不费他什么事。
倒是被示意了要跟着走的莹月走了两步,发现要进正房就吓住了:“窝——真见老伯爷?”
她怎么敢,把方老伯爷气出问题来,她可赔不起。
方慧积极地踮起脚来牵她:“大嫂,走。”
她对着兄长哪哪都来气,但有一点是看在眼里不得不服的:方寒霄打从回来,就一手接过了照顾服侍方老伯爷的差事,什么丫头小厮一概不用,之前直接是在方老伯爷床前打的地铺,直到婚期临近,方老伯爷想叫他休息得好一点,硬撵着他,他才睡到远一点的罗汉床上去了,终究也还是同方老伯爷一间房,对方老伯爷的一应传唤都不假他人之手。
方老伯爷能从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回过魂来,完全是这个兄长的功劳——也许下人也可以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方老伯爷,可下人不能对方老伯爷起到这么大的情感慰藉,长孙对老人家来说,那真是心肝一样了。
心肝回来,方老伯爷那垂垂的暮气才重新振发起来,哪怕长孙拿字纸把他噎得瞪眼,那也是欣慰的瞪眼。
也就是说,方寒霄认为莹月可以见方老伯爷,那就是可以见,完全不需要担心方老伯爷会不会受到刺激。
因此不等进到内室,方慧就嚷嚷开了:“祖父,我带大嫂来请安了。”
莹月没了退路,只好被动地跟进去。
与她想象的一般病人养病的屋子不同,内室并不晦暗,窗明几净,只是床前斜挡了一架八仙捧寿屏风,让从窗扇进来的阳光不至于刺着方老伯爷,但别处也不会昏暗得让人压抑。
桌上摆着茶具和纸笔,墙上悬着各样卷轴字画,乍一看,是一个布置得文雅舒适的房间。
“祖父,”方慧草草行了礼,蹦蹦跳跳就到了床边,她到了方老伯爷这里,表现得最像个年方八岁的孩子,甜甜地笑着连唤,“祖父,你今天好点没有呀?”
方老伯爷待她也和气,马上就回道:“好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方慧像模像样地道,“祖父,我们大房添人进口了,我有大嫂了,大嫂给你老人家请安来了。”
方老伯爷道:“嗯。”
这一声有点勉强,不过他重病在床,怎么出声都有气无力,一般人倒也听不出其中的差别。
丫头去取了锦垫来,新妇头回请安是大礼,莹月被赶鸭子上架,硬着头皮在屏风旁跪下,一眼也不敢往床铺那边望,小声道:“给老伯爷请安。”
她前面该有个“孙媳妇”的自称,不过她说不出口,含糊着借着口齿不便给省略了。
方老伯爷:“……”
他忽然拍了一下床铺,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噎了口气似的,咳嗽了起来。
莹月吓得,往后一爬就想跑——她就说她不要来见方老伯爷吧,看看,真把人气着了!
她想跑还没跑得掉,方寒霄正站在她侧边,她一转身撞他衣袍下摆上了,视线受阻,她昏头昏脑伸了手想拂开,手腕一紧,让方寒霄捏住,丢开到旁边去了。
方寒霄大步上前,手势娴熟地把方老伯爷侧扶过来,轻拍他的后心两下,又转到前面替他顺着心肺处,王氏则忙倒了杯茶捧过去,方寒霄接过,喂方老伯爷喝了两口,方老伯爷才终于慢慢停止了咳嗽。
这个过程里,莹月没敢再跑——她反应过来她跑出去也逃不开干系了,此时她一口悬着的气刚跟着松下来,就听见,方老伯爷又拍了一下床铺。
……
她快哭了:“窝窝没想来——”真不关她事啊!
“闭嘴。”方老伯爷虚弱地,又愤怒地打断了她的辩解,然后拍了第三下床铺,“徐家、徐怀英这个小畜生,给我霄儿换了个庶女就算了,还是个结巴大舌头!”
他的声音出离愤怒地在房间里响着,“老子还没死呢!来人,抬我去徐家,老子亲自去问问他,搞这么个闺女来是不是存心嘲笑霄儿,老子要替老尚书打死他,清理门户!”
房间里静寂了片刻,只听见方老伯爷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方寒霄从他胸前撤手,往桌边走。
方老伯爷还要拉他:“霄儿,你站住,我跟你说,这事我必不能依着你了,娶这么个媳妇进门,以后你这一房如何立身处事,这个不能要,真的不能要——”
方慧疑惑地左右看看——她想替莹月说话,可从她见莹月开始,莹月已经是说话不灵便的样子了,她知道她不是哑巴,可是不是大舌头,还真不能肯定。
王氏也是同样的缘故不好着声,她成年人看事明白些,觉得莹月好的时候应该没这个毛病,可万一要有呢?她打不了保票啊。
方老伯爷养病要静,石楠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