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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见饭桌上无人说话,四处打量了会儿,见任霁月脸色木讷,没有往日半点儿精气神,便觉得有些心疼。
旁人觉得他残忍,可他若不残忍,他们如今哪里能够嫌弃他?
于是她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中,替他夹了小菜在碗里:“小叔叔,你先吃些东西。自昨晚起,你便没吃什么。”
任霁月盯着碗里的菜仿佛可以看出花来。石榴知道他如今肯定也不好受,又替他夹了一筷子:“赶快吃,吃了你还要去大理寺呢,如今顺天府这么多事,也不知你们会多忙,可别饿坏身子。”
任施章自看了任霁月那般杀人的模样便觉得惶恐,如下看见石榴这般更是心头一跳,摔了筷子道:“如今你年纪渐长,吃饭还越发没个规矩了!”
石榴放下碗,直勾勾的看着她爹,问道:“爹到底是为何发难,何须用这些有的没的借口?”
任施章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你还敢有理了?你在山上学的规矩莫不是都还给你大儒了?”
石榴站起来,认真道:“爹只是因为此么?”
任施章梗着脖子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崔贞才说:“石榴你如今年纪大了,必不如往日,也应该同你小叔叔避嫌。”
石榴点点头:“对,我年纪又不是这两天才涨起来,为何你们今日同我说教这些?还不是因为看着小叔叔。。。。。。”
“石榴,别说了。”
这次是任霁月开了腔。
桌上静悄悄的,仿佛连毫毛落入桌上都听得见。
任霁月站起来,轻声道:“大理寺还有事,我先过去。”
无人应话,石榴也起身要走,却被崔贞留下了。
石榴被崔贞压在椅子上,任霁月已出了门。雕花镂空隔断里,可愧疚他绷的极直的背。
小叔叔看上去仿佛伤心了。
石榴觉得脸上凉凉的,一摸原来是落了泪。
崔贞抚着她的背,轻轻拍道:“娘知道你为小叔叔打抱不平,可是他的剑术你也瞧见了,煞气太重,这样的人你处久了若是要杀你怎么半?”
石榴摇摇脑袋:“不会的,他是小叔叔。”
崔贞叹口气说:“是你小叔叔又如何?你没看见你爷爷、你爹和我都很惶恐?你如今出世不深,自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处,离你小叔叔远些终究是为你好的。”
任老太爷一向维护任霁月,这一刻只抿紧了嘴未说话。
石榴揩了眼皮说:“娘,我们不能这样,再怎么他是我的小叔叔,也是这个家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保护我们家,他会杀人么?他保护我们得不到嘉奖就算了,难道我们还用异样的眼神瞧他么?”
崔贞欲要说话,却听到老太爷严声道:“好了,哭什么,谁又没有怪你。你小叔叔虽然剑术太过犀利凶残,可终究是为了保护我们家,这事是我们的不对。以后让府里的人嘴紧一些,休得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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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逼宫造反本来就已经是定在砧板上的罪,皇上虽然在那一刻气的恨不得一剑杀了朱延文,可朱延文死后他却又怜惜起来。
令左右宫人、朝廷上下禁止讨论此事,只当朱延文暴疾去了。
六皇子虽然救驾有功,但在皇帝眼里却是挑唆父子反目的罪魁祸首,非但不给他奖赏,还给他大批了一顿。
朱延文的灵柩停在东宫已有几日了,内务府却迟迟不知该如何发丧,怕按太子之礼发丧触了皇上的眉头,不按又惹了皇上不快,当真是难做。
这日傍晚,皇上孤身一人来到东宫,他的嫡子躺在与他与他不过五步的地方,可惜他不会再睁开眼了。
他还记得朱延文小的时候很是调皮,从院子里抓了青蛙来吓他。那个时候皇后还在,教导的很好,每当累了的时候,朱延文总是会贴心的给他捶腿以尽孝心。
他众多子嗣中,唯有朱延文一人不卑不亢,不惶恐他也不捧着他,真真正正尽了父子的情分,可如今他也死了。
灵堂里没有官员来拜祭,众人都讳莫如深,不敢沾染。偌大的灵堂空荡荡的,灵位前只跪着一个女子在烧黄纸钱。
皇帝慢慢走过去,立在那白衣妇人的身边。
许锦媞鬓边簪着纯白的绢花,满脸都是泪,粉色的指甲掐在黄色的纸钱上,白如暖玉的手微微颤抖着。香烟缭绕,梵声空寂。
皇帝低下头,俯视她:“你是太子新娶的妇人?”
许锦媞点点头:“是。”
皇帝又问:“他生前可有喜欢的物件。”
许锦媞擦擦眼泪:“臣妾都备在太子棺椁里。”
皇帝的眼神渐渐变深:“延文从小便是一个很害怕孤独的人,如今连一个子嗣都没留下便去了,不知在下面会多寂寞。延文走的慢,从前的太子妃比她先下去恐怕早已渡了忘川,可这黄泉路漫漫悠长,我总是担心延文一个人会孤独。”
他喟叹一声:“如此,我便给你追封太子妃的谥号,你下去陪他好不好?”
皇上的脚步已踏出了灵堂,许锦媞瞪大眼睛落泪,散下满手的黄纸,嘶哑低低吼着:“不。。。。。。”
跌跌撞撞才刚刚抓到门框,却看到拿着托盘的公公们。托盘里放着圣洁的白绫,在悠悠诡异的灯火中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光。
许锦媞跪在地上,抓着门框往屋外跑,沉甸甸的头发却被赶来的公公们抓在手里。一人绞着白绫的一边,用力、反向收紧,紧紧的掐着她的肩膀让她动弹不得。
不,不。。。。。。。
许锦媞扯着自己的脖子上的白绫。
她还不想死,她才过了十六,即使太子死了,她还有那样长的人生。
她也可以再找一个公子再嫁。
绝对不是这样,陪逝去的太子爷一同睡在冰凉的棺椁里。
白绫越拉越紧,许锦媞喉间的气息也越来越弱,她的指甲抓在脖子上划出无数的红印,脑袋也低低的垂着,像一只折断的天鹅颈。
公公尖声细气道:“娘娘,对不住了,黄泉路上也莫怨恨奴才,你要是怪,便怪自己嫁入皇家吧。”
另一个公公走上前,用食指抵在她脖子上,又触了触她脖子上的脉搏。
“没气了。”
打头的公公,看了看脚下的女尸,又回头看了看太子爷的棺椁,这才朗声道:“太子妃伤景殉情,薨了————”
唢呐喑哑吹起来,院内的和尚念起梵经。许锦媞冰凉的躺在地上,她的脖子上坠的是娘亲自给她带上的一串明珠。
————“嫁过去,你便是东宫的娘娘,以后的国母,你得仔细记着,满门的荣耀和兴盛都放在你身上了。”
灵堂的门被风吹得渐渐阖上,许锦媞脖子上的明珠串子却断了线,一颗一颗你先我后的坠在地上,弹跳着出了门框,落入尘土里。
一双脚,又一双脚将它踩入泥土中,蒙了尘,深深地掐着其中。
仿佛从一开始便是这个样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许锦媞是一个彻底的悲剧人物。恩。
第51章 石榴红
因着那日杀贼的事,任霁月自知任家的人惶恐他,便自个儿将被褥搬到了大理寺去歇息了。府里没有他,石榴便觉得这座宅子真正的空下来,医书看完后,转头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日头正盛,丹桂端来一碗酸梅汤放在石榴的案桌上,见她眼睛胶在门扇的镂花处,推了推她:“小姐也是热中暑了?”
石榴缓过神来,垂头,瞧着酸梅汤里漾起的水波:“没有,只是觉得无聊。”
丹桂也觉得自家小姐这段时间忒安静,莫说挑破捣蛋了,就是出门的时刻也少了很多。每日宅在屋子里除了医书便是草药真正的无聊。
酸梅汤的味道一头扎进鼻子里,有些酸,石榴端起碗饮了一口,碎冰融在舌尖,只觉得冰凉爽口,从窗扇朝外看去,只觉白咔咔的一片,当真是热。也不知小叔叔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她将碗放下,问道:“厨房还有酸梅汤么?”
“有的,天气热厨子做了不少。”
石榴站起来,理了理百褶裙上:“给我备一些,我给爹和小叔叔送一些去,好降降暑。”
丹桂应了,石榴走出去,却发现院子里栽种的一圈石榴树都开了花,红彤彤,煞是喜人。
崔贞站在树下,身边的婆子提着篮筐,里面是新摘下的石榴花瓣。
石榴走过去,站在崔贞身边,看她仔细的将花瓣掐下,问道:“娘摘石榴花是做什么。”
崔贞想说话,却一口气闷在喉头没吐出来,身边的婆子忙道:“小姐这便有所不知了,咋们任家的女儿出嫁时的嫁衣须得是这些石榴花捣出的红汁儿染成的,石榴多子多福,寓意颇好,用这个染嫁衣呢还是祈福来着。”
崔贞缓了一会儿气才笑着说:“是这样,你快过来看看,这花红的正不正?”
石榴可不好在娘面前讨论这颜色正不正,是她的嫁衣呢,看着娘在准备这些只觉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惶恐,搅着手指道:“还早呢,我如今才不过十四五岁,娘就替我准备这些了?”
崔贞叹了口气:“得快些准备了,这衣服从染色、刺绣到最后的试穿得花不少功夫。”她伸出手,摸摸女儿如花娇艳的脸:“石榴也长大了,以前最喜欢靠在娘腿上听娘讲故事,如今文静了也好学多了。”
石榴握住崔贞的手:“可不是么,娘,等我学成了医,便替您治病,保证药到病除。”
这话配着石榴那张作怪的脸说的有些傻气,也崔贞却听得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子,轻轻问:“知不知道你自个儿的名字如何来的?”
说起这个石榴便觉得好是委屈,瞧瞧同她一般年纪的官家小姐,谁的名字不是文雅又好听,偏偏她、石榴,一个红彤彤、圆歪歪的物件。
崔贞揽着自家女儿,慢慢回忆道:“也莫怪起这个名儿,当年你爷爷遇见你奶奶便是从一颗石榴结的缘,你爷爷年少成名,在这顺天府几乎没有人能盖过他的名声,可有一人他骑着马从人家灰色的墙下路过,被少女打下的石榴砸的正着。”
石榴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