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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也明白,这一别,真正再无相见之日。
从此天各一方,只望他珍重。
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又一次将她与他分隔两端。李慕儿暗自叹了口气,望了眼正无奈看着她的何文鼎,便欲离开。
阁内却突然传来皇后叫声:“皇上,皇上醒了!来人呐,快传御医!”
身边人开始急匆匆忙活开来,门也被再次推开。
李慕儿心中高兴,不由得往里边儿探了一眼。
他似乎坐了起来,握着皇后的手轻语着,不知说了什么。
皇后为他抚着背,时而乖顺地点点头。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
她初次见他夫妻同时出现时,便是如此。
伉俪情深。
李慕儿摇头失笑,是自嘲,是欣慰,亦是了然。
从乾清宫到宫门的一路既漫又长,月光打在李慕儿寂寥的背影上。夜空深邃依旧,群星明亮依旧,就连宫墙上的斑驳都是依旧。
爱他的心,却不能再依旧。
☆、第一四二章 何处为家
嬷嬷见她回转,面露欣喜,难得的没有责备她。看到她满脸郁色,还主动抱了抱她,轻声安慰道:“慕儿,别再想了,那些都过去了。累了吧,嬷嬷带你回家,好不好?”
李慕儿鼻子泛酸,过了好久才反问道:“家?嬷嬷,哪里是家?”
“对嬷嬷而言,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嬷嬷握着她的肩膀,浅笑回应,“慕儿呢?慕儿现在有孩子了,我们大家都在一起,就是咱们的家。”
这话无疑说中了李慕儿的心声。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母亲的秀丽面容。也许是因为自己也做了母亲,便总是会想起曾经与母亲共度的时光。她的母亲是当年京城中最富盛名的舞姬,却从来都是清心寡欲。父亲的官职是一步步往上升的,她们的府邸也是一步步往上升的。李慕儿对那些住所大抵都没什么印象,越来越精美的装饰与摆设,也不过是眼中闪过的几点颜色罢了。
唯一记得的,便是母亲每次到了新家,都会弯腰将双手搭在她肩上,指着院中的玉簪花道:“慕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家。”
如今,时隔几年,李慕儿自己有了女儿,也又有了家。
她忍着泪还了嬷嬷一个笑脸,道:“没错。嬷嬷,咱们回家。”
两道长长的车辙绵延向远方,顺着那个熟悉的方向辗去。李慕儿这次没有再回头望那高耸的宫墙,而是在心内一遍遍勾勒着女儿的眉眼,抉择着到底该选那纸上的哪个字眼。
所有的不舍和留恋终将被希望和憧憬所代替。
回程变得又快又短。
…………………………
到得纸婆婆家门,李慕儿想主动下马车去给嬷嬷开院门,却被嬷嬷反手拦住。
李慕儿方觉怪异。
院内无甚动静,只是院门却没有关严实,豁着一个大口子。
不像是特意为她们留的门。
李慕儿看到嬷嬷的手握紧了缰绳,脸上的神色也格外严肃起来。
星稀云淡,风声鹤唳,月色也似乎突然变的惨淡。周围寂静得有点诡异,只有冷风吹的树枝“咯吱”作响,摇摇欲坠。
两人各自深吸了口气,牵着手步到了门口,一左一右去推院门。
却又皆停下了动作。
惶惶不安的气氛无预兆地袭来,在这样的黑暗中。李慕儿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头皮发麻,哆嗦着声音问道:“嬷嬷,你是不是也闻到了?血……血腥味……”
“没事的,慕儿,我们别想太多了。”嬷嬷握着她的那只手加了一分力,李慕儿却明显感觉到手心传来的汗意。
门还是被嬷嬷重重推了开来。
李慕儿的手蓦地从门上滑落,突然再使不出半分力气。
院子里一片狼藉,尽是翻飞的纸屑随风飘扬。
纸婆婆和小宇赫然躺在中央。
满身满脸的血。
李慕儿看到嬷嬷急急奔至她们身边蹲跪下来,看到她将手指伸向她们唇鼻之间,看到她蹙眉摇了摇头。
她还看到,纸婆婆的手里握着常用的那把剪子。
剪子向来用作剪红纸,剪喜字,不知不觉已褪去了银光染上了大红。李慕儿常叫纸婆婆换把新的,纸婆婆却总是说:“旧的用惯了,用不了新的,会手生。”
可是此刻她却看到,剪子上沾了不知谁人的鲜血,真真正正染成了通体的红,连昔日的破旧也找不着了。
找不着了。
找不着了。
死了。
悲伤还未来得及涌上心尖,李慕儿突然想到什么,从院门口直直往房门冲去。
银耳,孩子!
她连纸婆婆和小宇的尸体都无暇再多看一眼,大声叫道:“银耳!银耳!”
房门被同时冲过来的嬷嬷一脚踢开,屋内同样乱糟糟,却不见银耳。
李慕儿居然松了口气。
她往床边走去。
没走两步就踩到一样东西。
黏糊糊的打湿了她的鞋底。
是血。
李慕儿低头。
是莲子。朱祐樘送给她的鹦鹉。她逃出宫都带着的鹦鹉。
她的脚下像是注了铅,重的竟无法上前挪但凡一步。
仿佛这一步一旦跨过去,便会跌入无尽的深渊。
嬷嬷到底比她寡情与冷静许多,猛地伸手拉了她一把,使她不再站在那滩血中。而后以更快的速度走到床沿,掀开了被子一角。
“没有银耳是不是?”李慕儿抱着侥幸的心理问道。
嬷嬷的手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李慕儿有些头晕目眩。
她尽力镇定心神,又肯定地问了一遍:“嬷嬷,没有银耳,是不是?”
嬷嬷看到她微微晃动将要上前的身形,喝止道:“别!别过来!”
李慕儿觉得胸口快要爆开。
她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奔到了床头,一把揭开了嬷嬷手中的被角。
被子在空中划了好大的一个弧度,才又重新摊回床上。
却没有再盖到床上那个小小婴孩儿的身上。
她就这样安静地躺在那里,睡着了似的。
可是脸上没有任何常有的滑稽表情,只有一片沉沉的铅灰之气。
李慕儿捂着嘴不敢说话,生怕吵醒了如此乖巧可爱的她。
嬷嬷却梗咽着道:“孩子是被活活闷死的。慕儿,你别这样。想哭就哭出来,不要憋着,孩子死了,她死了。”
仿佛海市蜃楼幻灭的感觉。
李慕儿被这样的得而复失折磨得要死。
她抱起孩子,用并不熟练的姿势。
她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她道:
“孩子,娘在这里。不要害怕,娘亲在。”
她想用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袖中的纸便在这时掉了出来,上面隽秀字体,写着几个备选的名儿。
李慕儿望着那张纸从眼前落下,无声无息落到床沿,眼看就要再滑到地上。
突然理智就失了控,长啸出声。
只觉得浑身气血都在上涌,直冲到胸口,一股熟悉的力量随之而来,让她轻而易举就将那张纸吸回掌心,又轻而易举地撵了个粉碎。
可是很快,一股噬心的剧痛爬满了右半身,胸口的爆裂感愈发加剧,逼得她吐出一口鲜血,混在纸屑粉末中飞洒。
意识也开始四散凋零,落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第一四三章 大风起兮
乾清宫。
“来人,快送皇后回宫。”朱祐樘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一丝精神。
可总算是醒过来了。
何文鼎面色喜悦地陪着御医站在门外,闻言应声派人,恭送皇后。
皇后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仍旧露出往日那般厌恶却不屑的眼神。何文鼎余光瞄过,对此早已习惯,倒是奇怪皇后这朱红雨润的,也同平时一样。
目送着她的背影远去,何文鼎一溜烟儿地小跑回暖阁。
比起让御医为其诊脉,何文鼎有一个更要紧的好消息要告诉他。
朱祐樘却抢话在前:“朕做了一个好真实的梦。梦到莹中她回来了,就坐在这里,喂朕吃药,同朕说话。朕想醒过来看她,好好再看看她,却像被什么压着,怎么也醒不过来。”
“皇上,您不是在做梦,”何文鼎眼中的欣喜愈加不可抑制,“莹中她没死!她确确实实来过了!她知道皇上病了,特意来看您!”
“你说什么?”朱祐樘有点反应不过来,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皇上,是她,”何文鼎道,“千真万确!”
朱祐樘这才相信这个事实,喃喃自语道:“她没死,她真的没死?呵,是了,朕真是傻。她怎么会死?她精神得很,还知道责骂朕呢,咳咳……”
本能地捂住胸口,却突然意识到什么,探手入怀拿出样东西。
一块叠得方方正正的小帕子。
朱祐樘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小心翼翼地摊了开来,上头绣着几朵盛开的玉簪花。
手艺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她人呢?”
“这……皇上,刚才微臣去请御医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何文鼎说到这里,难免有些无奈,甚至还有些内疚没有把她留住。
只是他该说的都说了,没想到莹中当真如此狠心,拍拍屁股又走了。
“走了?”朱祐樘眸中闪过一丝失落,可随即又提起气来,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尽量响亮一些,“文鼎,快,去宣马骢。朕要把她找回来,朕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
马车疾驰在荒郊野外的小径上,嬷嬷焦急赶着马,却不忘回头察看车内人是否安好。
风沙吹入眸中,刺痛了她的双眼。不知是因为这痛,还是因为心头的沉闷,嬷嬷的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一幕像极了五年前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
然而这回并非为了逃命。
李慕儿醒来时的反应,也与五年前大相径庭。
五年前她还轻松地打着哈欠。这次她睁开眼睛默了半晌。
五年前她在得知真相时大吵大闹。这次她是不哭不笑。
五年前她挥舞着双剑不肯罢休。这次她却再拿不了双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