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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听我明日歌……”
这首他自己亲谱的明日歌,以今日的心境念来,居然恰到好处。淅淅沥沥的春雨中,他仿佛看到当日与心爱的女子道别的场景:也是这样的雨天,也是这样的寂寂无声。他立在岸边柳树下目送她离去,春雨薄凉,她却并没有打伞。除了身上穿的青色衣裳,她什么都没有带走。
那青色身影游转眼前不消半刻,待上了马车,就如那凋零入水的雪白梨花,竟再也看不见了。
“青岩,我终于来找你了,我能找到你吗?”
……………………
李慕儿转过身,不再看屋外冷冷冰冰,扯开话题问道:“最近西苑那边,可还安稳?”
“嗯,”何文鼎点点头,“说来也怪,近来不止西苑,宫里一切都安稳,比你不在时还要安稳几分。”
“这是好事啊。”李慕儿淡然答话,并不打算告诉何文鼎廷对那日发生的小插曲。
何文鼎却不这样认为,“可是,蕲州城似乎又传来了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此话怎讲?”
“其实,这消息传回来有几天了,皇上看到书信时,脸色可不大好。”
何文鼎的话,说得委婉,李慕儿却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朱祐樘瞒住了她。
蓦地又想到其木格,不知怎的,自从鞑靼回来之后,她心中总是有这样莫名的恐惧,生怕哪一天高高在上的朱祐樘,也会无奈面临“江山与卿难两全”的矛盾。
若真有那么一天,李慕儿被杜撰出莫须有的罪名,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文鼎!”李慕儿有些心慌,于是在何文鼎将要离开时,忽然叫住了他,问道,“你说,如果荆王真的被查出有什么图谋不轨的计划,皇上会不会怀疑是我维护了他?甚至……”
何文鼎知道此中缘由,忙阻止她继续往下说,“不会的,皇上同你之间,虽得不到周全,但也断断不会再有这些嫌隙的。是我多话了,也许蕲州传来的消息还不确切,皇上才会不太高兴。”
“嗯。没错,没错。”李慕儿连连点头,自己也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不过,会有这样的想法,罪魁祸首还是位于西苑的某个变态。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他最后望着自己的那个眼神,李慕儿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站了起来,有个念头已经在心头明朗起来,随即对何文鼎展颜道:“文鼎,你陪我走一趟西苑吧。”
两人的交情从不因为长久的聚少离多而有半分隔阂,李慕儿开口,何文鼎自然答应。
……………………
一路上走去,伴着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两人一直感慨着往事,可见新状元让他们有多深刻地意识到岁月如梭的道理。
最后走至荆王门外,何文鼎以一句感性话语收尾:“宫外分分合合都罢了,好在在这宫里,只要我没被降职,便总是站在你身旁陪伴着你的。”
李慕儿十分感动,然后笑着拒绝了他继续跟上的步伐,“那,你还是在外面等我,如果半个时辰后我还不出来,你再进来寻我。”
嘿,这小丫头!何文鼎带着笑意白了她一眼,挥挥手示意她快进去吧。
李慕儿没有犹疑,大步走进了殿中。
再次见她,荆王的眼中没有轻薄,没有愤怒,没有恨意,反而带着抹看穿一切的了然,这样的情绪使他嘴角上翘,看起来颇为得意。
“女学士,你来了。”
这倒让李慕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不愿与他做过多纠缠,李慕儿便直截了当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只是想来给王爷指条明路。”
“哦?”荆王面露嘲讽,“你倒是说说看,你能给爷指条什么明路?”
死到临头,还不知厉害!李慕儿蹙眉躲开他的注视,道:“我虽然讨厌极了你,却真不认为,你有谋逆犯上的意思。无论是不是樊山王要冤枉你,可既然有这样的谏言,你便有被杀头的可能。如今趁着我还能叫你一声王爷,你要不要仔细考虑考虑,把一切实情通通招了,省的到时替人背了黑锅,还在这儿乐呵呵的等着人来救。”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便是提醒他手下的人有问题。
可荆王似乎根本不为所动,还是摆出一副纨绔模样,反问她道:“哦?女学士此话何意?背黑锅?我已被软禁在这深深宫闱中,还能替谁背上黑锅?墨恩?还是……”他故意将此音拖得很长,片刻后才最终问出口,“你李家?”
☆、第三零三章:为臣做主
你李家?
李慕儿震惊。
她忽然想起一桩事情,荆王失势之前,曾在她房中提起过她娘的名讳,后来事情多了,李慕儿一时倒也忘了问他。
此刻联系起来,他果然是认识她父母的,甚至,与李家关系匪浅。
虽然李慕儿是李家后人这件事,在宫里几个要紧的人心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但只要这个身份没有公开,李慕儿不会傻到自己承认。她只好装作不知,“王爷说什么,莹中听不懂。”
荆王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狞笑,“像啊,真是像。我早该猜到的,哈哈,我早该猜到的。”
恐怕他指的是她母亲。李慕儿心头又是一惊。当时在荆王府总觉得茆音有些像谁,却万万没有往自己母亲身上联系。
现在想来,茆音有时笑起来透出股神韵,竟真有几分母亲的影子。比如那日荆王在花厅中与赵凝儿花天酒地,茆音突然出现时的那抹笑容。
李慕儿想得闹心,微微侧了身,不愿被他以这样的眼神打量。
只听他继续絮絮说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几分像雁回。而后灯会上那一舞,更是令我久久不能忘怀。我真是糊涂了,若是这个天底下还能有人舞得跟雁回一样好的女人,除了她的女儿,还能有谁?”
李慕儿眉头紧紧揪在了一起。
“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李孜省拼上全家性命,最后保下的居然是你这个小女孩儿!哈哈哈!”他重复道,“你这样一个小女孩儿!谁能想到在皇帝身旁的女学士,居然是李孜省的女儿?!把我都给骗过去了!要不是看到你与墨恩对战时使出的剑法,我到现在都只觉得你不过是个长得有几分像雁回的女学士罢了……”
李慕儿越听越不对劲,他认得出李家剑法!他知道她不该在朱祐樘身边!不能控制自己的激动,李慕儿冲上前抓住他的领口问道:“你知道李家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荆王的眼色写满得意,“我知道得多了……女学士,我们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不要同我做笔交易?你助我出去,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这交易并不划算,你休想!”李慕儿手下用力,一把将荆王推到了他身后的椅子上。
那椅子晃了几晃,荆王却仍然保持着镇定,眯了眯眼睛道:“当年你的母亲雁回,本该与本王双宿双飞。李孜省那个杂碎,不知使的什么心机……”他说到此处,不再继续,似乎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半晌,才又冷笑道,“哼,如今可好?你母亲眼睛生得不亮,最后落得个这般下场!”
他口口声声只道她母亲,李慕儿猜测他只是嫉妒父亲抱得美人归,于是很快平静下来,讽刺他道:“母亲跟着我父亲倒也一生幸福,比起荆王这样遇美人急索登床的浪荡子而言,我父亲自然更胜一筹。何况王爷如今,不也失了所有,正身处刀尖呢吗?”
荆王虽然糊涂,此时倒也听出她是故意刺激他,遂不怒反笑道:“女学士啊女学士,当年那封密疏没能害死你,你这条漏网之鱼,居然还出落得如此标致聪明。你母亲在九泉之下,倒也可以瞑目了。”
密疏?!
“你果然知道密疏的事?”李慕儿又激动起来,用整个手臂作为武器压住了荆王的颈部,狠狠问道,“说,是不是你干的?!”
被压着脖子,荆王呼吸困难,压抑道:“不,不是我!如果是我,雁回不会死!”
没错。以李慕儿对他的了解,他说的话应该不假。可是他知道内情,也是不争的事实。
李慕儿缓缓挪开手臂,“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干的?”
荆王低下脑袋咳嗽了几声,方抚了抚胸口道:“我不会告诉你的。女学士,我好不容易有了这自救的筹码,怎会轻易放过?你什么时候考虑跟我交易,再来找我也不迟!”
他这句话,却突然敲醒了李慕儿。他自认为这是他自救的筹码,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朱祐樘已经很清楚她的身份。他以为李慕儿是漏网之鱼,是朱祐樘想杀之而后快的人。
他哪里会知道,朱祐樘不但知道她是谁,还护她护得要死。好,李慕儿心想,她问不出话来,那就让朱祐樘来问!
不愿再与他废话,李慕儿拔腿就走。
门外的何文鼎见她气冲冲跑出来,忙迎上前去为她撑伞。刚要说话,却被李慕儿抢先道:“皇上在哪儿?我要去找皇上!”
何文鼎抿了抿唇,面露难色。
他的反应奇怪,李慕儿见状也顾不得许多,径自往外快步而去。
何文鼎叹了口气,这才追上她道:“方才皇上来过了,知道你在里面之后,一言不发就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李慕儿担心的事终究还是要发生了?
李慕儿脚步不由地顿了顿。
不行,越是如此,她越是要赶紧找到他!
………………
莫道帝王庄严的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像李慕儿这般与帝王一朝一夕近身相处下来的人自然知道,皇帝也是人,也像普通人一样要吃喝拉撒睡,更像普通人一样有自己的小情绪。
而此刻,那个闹着情绪的皇帝,正稳坐高台,对着一叠厚厚的折奏,好似并没有看见急匆匆跑进来的李慕儿一般。
那日看到墨恩与她纠缠,心中怎会不介怀?可当时情势危急,容不得他细想,只能凭借直觉选择相信她。
之后慢慢回味起来,可怎么都不是滋味儿两本。这丫头今天居然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