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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俊不久前给蔡邕去信,叫他不要出仕,可他终究没有听从盖俊的意见。蔡邕给出的理由是董卓蛮狠**,拒绝辟命恐殃及宗族。这个理由盖俊是不相信的,不说蔡邕声望高绝,他有自己这么个并州牧女婿,手掌十万强军,除非董卓疯了。只能说蔡邕绝仕太久,迫切的想要重新出山,毕竟,他即将六十了,又有几年可活?
蔡琬轻轻一叹道:“希望如夫君所言。”
雁门,广武。
贾诩懒洋洋斜倚坐榻,捧书朗读,悠然自得。他这个广武令当得极是轻松,每天逛一圈县府,指点两三事,然后就自顾自回家读书养气。他之所以这么做不是嫌弃官小,亦非不通政治,相反,他深知政务所宜,清静无为才是为政之道,弘大体即可。
读罢凉州硕儒王符王节信的《潜夫论》三十六篇,此书着重讲述治国安民之术,见解非凡,贾诩合简欣然而叹,自愧不如。书中各种观念和自己脑中所想互相印证,求同存异,这一思索,就是两个多时辰过去了。
贾诩坐起身,目光扫向书案,上面放着一封信,乃是太尉董卓亲笔手书,字行间极尽仰慕,希望他进京共谋大事。
“共谋大事……”贾诩笑容中满是玩味。
“主人……”面上皱纹纵横的老仆侯立门外,轻轻呼唤。
贾诩问道:“何事?”
老仆道:“郭府君登门拜访。”
“郭府君回来了?”贾诩赶紧起身,步出客厅迎接。两人撞见互相见礼,郭缊从袖中掏出一个皮袋,递给贾诩,声称是并州牧盖俊书信。
贾诩点点头放入怀中,郭缊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开,贾诩一直送到大门。返回途中,他拿出皮袋,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打开一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展露眼前。
“来……”贾诩哑然失笑。
十一月,以董卓为相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同日,贾诩抵达晋阳。
盖俊为表示对贾诩的重视,搁置政务,闭门谢客,独与他对饮。席上,盖俊说道:“闻董卓书信召文和入京,文和缘何拒绝?”
贾诩回道:“局势不明,福祸难料啊。”
盖俊似笑非笑道:“何谓福祸难料?董卓内挟天子,外制天下,风光得很呐。”
“……”贾诩含笑不语。
盖俊举樽邀饮,问道:“文和看得清天下形势否?”
“晦暗难明。”贾诩摇摇头。
盖俊不动声色道:“天下,即将大乱。”
贾诩讶道:“哦?使君何以断定天下大乱?”
“关东州郡不久就将起兵讨董,届时东西对峙,兵戎相见……”
“……”贾诩瞳孔猛地一缩。
盖俊轻轻一笑,暗叹大兄袁本初手段实在惊人,连三国屈一指的智者也看不透他的布局,惟有盖俊这个了解这段历史的后世人才能洞悉。
“文和不信孤之所言?”
贾诩确实不太相信,董卓虽行废立之举,有弄权之嫌,可是并没有做下天怒人怨的事情,关东诸州郡起兵讨伐董卓?太荒唐了。然而盖俊这般自信,不像空穴来风。
盖俊淡淡地道:“孤已得到确切消息,明年初渤海太守袁本初、州牧韩文节起冀州,刺史刘公山、陈留太守张孟卓起兖州,刺史孔公绪起豫州,后将军袁公路起荆州……”
贾诩微微眯起眼睛,冀州、兖州、豫州、荆州合围京都,形势与昔日黄巾暴*何其相似,但起兵的这些人不同于黄巾蛾贼,他们掌握着天下道理,必将从者如云……而董卓挟持天子,拥兵十余万,不可卒除……
“天下,也许会陷入分裂,汉室败矣。”
贾诩不愧是世间顶级智者,只通过盖俊一句情报就大致分析出未来走势。
“使君打算支持谁?”贾诩开口问道。东西争衡,盖俊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了,甚至可以说他支持谁,谁就会获得胜利。盖俊交好关东名士而厌恶董卓,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看似必助关东,然盖俊和董卓到底是同乡,在利益面前,什么不能放下?
“文和以为呢?”盖俊反问道。说罢低头把玩着酒杯,神情专注。
“难言也。”贾诩摇头叹道。
“为何这么说?”盖俊抬起头斜睨贾诩。
贾诩坦然说道:“余不知使君志向,所以难言。”
“志向?”盖俊笑着说道:“孤言平生之志是救百姓,文和信不信?”
“……”贾诩一脸诧异。
盖俊自嘲一笑,默默饮下美酒,怔怔出神。至此,酒宴再难继续,贾诩起身告辞。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人心
第二百三十一章人心
盖俊拜雁门广武令贾诩为农都尉,比两千石,贾诩自然不是干种田勾当,那岂非大材小用了?只是一个称号而已。贾诩平日或随侍左右,或坐镇州府,同别驾王信并受盖俊宠信,州里政事无不过其手目,号为“专任”。
十一月末,盖俊眼见从恒山中走出的百姓过十万,州府已经承受不住,赶紧派人把关羽叫回来。关羽在深山老林奋战两月之久,收民二十余万,田数十万亩,谷数十万斛。谷物看似不少,却连山民过冬之用都不够,而给冀、兖二州去的书信迟迟不得回复,韩馥、刘岱明显是在装傻。盖俊觉对方并没有给自己面子的意思,当即怒不可遏,再次写信,言辞激烈,甚至用上威胁之语。
冀、兖二州这次就算接到信马上筹备粮秣也是远水,救不了并州近渴,当然,远水虽然远,也要做,比如盖俊前些时候命令诸郡种植宿麦,所谓宿麦即冬小麦,秋冬种之,经岁而熟,一般是水涝、旱灾、蝗灾后,田亩受损时种植。
远水做了两件事,近水之法则是从北地郡紧急抽调三十万斛粮食,又叫雁门太守郭缊向幽州牧、大司马刘虞借粮,借不到就买。刘虞在幽州,实行宽政,劝督农植,开市与胡人互通有无,兼饶渔阳盐铁之利,一谷只卖五十钱,极为便宜。
同时,盖俊命驻扎上郡的鲍出率兵南下,向左冯翊讨粮,驻扎上党的胡封则向河内要粮,盖俊气势汹汹的对两人道,不给就打。
董卓相国当的有滋有味,忽闻盖俊军再度南下,吓了一跳,后来得知盖俊是饥饿所致,哈哈大笑,装模作样的派出一名使者到晋阳申斥盖俊妄为。但董卓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盖俊把两地粮仓劫走大半……
盖俊信件于十二月到达兖州刺史刘岱手中,刘岱此时并不在治所山阳郡昌邑,而是在陈留,不仅他在这里,山阳太守袁遗、东郡太守桥瑁、济北相鲍信,加上东道主陈留太守张邈,兖州诸郡到者半数。另外张邈弟,徐州广陵太守张、功曹臧洪,故大将军吏泰山王匡,骁骑校尉曹操也在。
袁绍名气太大了,他出京时带着一家子人及陈琳、逢纪、许攸、淳于琼等,路上处处有人庇护,优哉游哉到达冀州渤海郡。曹操逊袁绍十万八千里,不及通知妻儿,单独跑路,路过中牟还被亭长抓住,若非县功曹认出曹操,说服县长放人,必无幸免。
刘岱是袁绍姻亲,袁遗是袁绍从兄,桥瑁、鲍信、王匡参与袁绍诛杀阉人计划,曹操是袁绍小兄弟……
他们聚到一起肯定不是置办酒宴,联络感情,他们是要讨董。问题是,他们等了许久也不见袁绍动静,原来袁氏故吏、冀州牧韩馥变卦了,他不想讨董了,拘禁袁绍,不让他招兵起事。也难怪韩馥有此想法,他现在可是冀州牧啊,一方诸侯矣。袁绍能给他比这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利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几人正在商讨解救袁绍对策,盖俊第二封言辞激烈的信件送到,可想而知众人的心情。刘岱狠狠一摔信件,怒道:“韩文节小儿董卓无道,天下所摒弃,死在旦夕,不足为虑。但董卓死后,当回师讨文节,不杀此獠,我心不甘还有盖子英,整日粮粮粮,我们的粮食都用来招兵买马了,哪还有粮我看他也是狼子野心”
诸人面面相觑,处于末座的臧洪微微皱起眉头,斜睨刘岱,当着他的面骂好友盖俊,当然引得他心不快活,可惜他人微言轻,不得重视。
桥瑁出声道:“使君说这些何益之有?还是想想怎样说服韩文节……”
鲍信揉着眉头道:“不若伪作京师三公书?”
刘岱冷冷一哼道:“韩文节会信?你以为他是白痴吗?”
桥瑁极度不满刘岱的强势,说道:“我认为鲍济北的话有理。我们可以将三公书散天下诸州郡,董卓蛮狠暴逆,有志之士无不厌恶其人,必当一呼百应,到时天下纷纷起兵,韩文节岂敢违背天下人情愿望?”
诸人听得连连点头,觉得此法可行。
桥瑁当即伪造三公书移与天下诸州郡,云受逼迫,无以自救,企盼义军解国大难。
冀州,渤海郡,南皮。
渤海郡有户十四万,口一百二十万,一郡之人口,竟是比凉州、并州人口还多,富庶程度更是天地之别,但袁绍却不屑受领董卓所拜渤海太守,仍旧称司隶校尉。原因?一来是为和董卓划清界限,二来他岂能受袁家故吏韩馥指挥?三来区区一郡他看不上,他真正想要的是整个冀州。如果按照他的设想展,此时他已经掌握冀州兵马钱粮,事实呢?事实却是他连渤海郡都控制不了。
他和何顒的计划完美无缺,前半部分顺利得出乎预料,问题出现在后半部分,他万万没有想到韩馥居然会全盘否定当初出京时下的誓言。要知道韩馥不仅是袁氏故吏,昔日党锢之祸时,袁绍屡施手段救之。
很巧,渤海官舍同京中袁府一样有一株历尽沧桑的大柏树,冬日里,古柏枝繁叶茂,生机盎然,郁郁葱葱与精美绝伦的官舍建筑相映成辉。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对照古柏,袁绍又念起自己的座右铭,可是与过去相比,他明显感到自己的心变得焦躁不安,犹如沸水,不复往昔平静。
一时困难,怎能难住自己?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忍,忍不住也要忍……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