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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俊食完莲子,忽觉困意袭来,遂躺于席上小睡,梦中,他梦到了蔡琬、卞薇,盖嶷、盖谟、盖霸……
“将军、将军……”
迷迷糊糊间,盖俊睁开双眸,只见马一脸急切,盖俊眨眨眼,一下子坐起来,皱眉道:“何事?”
马犹犹豫豫,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干脆。
“说呀……”盖俊催促道。他最烦的就是这种拖拖拉拉,天塌了不是还有高个顶着吗,你慌什么。
马硬着头皮道:“将军、将军祖母去世了。将军请节哀顺变……”
盖俊猛地一怔,低声说句“知道了。”挥挥手令马退下,后者将一封信放到案上,退出房间的同时把门并拢。
盖俊无心观信,一头仰倒席上,想起小时祖母对自己的疼爱,眼睛微微湿润,却没有留下泪来。在这世道里历练十数载,此时的他心坚似铁,已经忘记哭是什么滋味了。
盖俊压下沉痛的心情,起身观信,信是父亲写来的,和往常长篇大论谈论国事不同,这次并无公事,主要是写祖母。
盖俊看过后小心折好,命人准备缟素,披麻戴孝。
次日,盖俊留裨将军黄忠率兵一万五千镇守河内,自将余众起程返回并州。
第三百一十五章 新安之战
第三百一十五章新安之战
弘农郡,新安。
弘农地理位置异常险要,为关中屏障,由关东入关中,必走此间,自古多战事,由春秋、战国至秦末,西汉末,伏尸数以百万计。旁处且不提,单单就这新安城南郊,便有昔年项羽坑杀活埋二十余万秦卒。
当然了,史书历来夸大其词,不可尽信,但纵然没有二十余万,也有数万,反正遭坑杀者甚众就是了,不然史书怎会重重记上一笔。
这几日,已经平静百余年的新安县城突然沸腾起来,鼓声如雷,杀声震天,声音形成一波*声浪,穿透力极强,横贯东西南北,响彻群山峻岭,十数里可闻。
城东城外密密麻麻遍布数以万计的战士,甲光耀目,朱旗蔽天,气势雄浑,百战精锐之师亦不过如此。整支大军分为两个部分,其中大部纹丝不动,鸦雀无声,就像一片黑色死海,不泛一丝波澜,前列阵型则稍稍松散,士卒们尾随不计其数的临车、楼车、冲车、云梯,潮水一般涌向新安城头。
而此时的新安城上,双方士卒喊杀如潮,拼死缠斗,每时每刻都有人从城上栽下,摔得血肉横飞,粉身碎骨,惟有腰间一块木牌供敛尸者辨认身份。其中一人写着:施刑李寿,汝南阳安县某乡某亭。另一人写着:卒张岁,南阳鲁阳县某乡某亭。前者代表着其主人不是囚徒即为降兵,后者则为正兵。
不过,两人生前似分高低,死后则并无不同,除了家人、乡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没有人知道他们为谁而死……历史只会记住,孙坚怀忠壮之烈,独排万难,舍生忘死,奋身击董……
孙坚处于阵前,神色平静的瞭望战场,异常专注。胯下,则是一匹雄壮的赤色战马,此马乃不久前大谷关之战获胜后,所得众多战利品之一,因神骏异常,孙坚以为坐骑。
昼夜不停,猛攻五日,死伤近万,孙坚五万大军折损两成,但他的眼中依旧波澜不惊。他损失惨重,对方又岂会好过?只要己方加紧进攻,用不了几日,新安必克。而夺下新安之后,余者似渑池、陕县、秦函谷关、桃林塞等皆不足虑也。倒不是新安艰险,后面一马平川,相反,以地理论,新安以西,一处比一处险要。
他之所以这般认为,信心的来源是——士气。
董卓弃雒阳,焚函谷,逃回长安,狼狈不堪。董军上下,人心惶惶,今年以来,董卓三战三败,战死者数万众,颓势连目不识丁的士卒都看得出来。董军慑于董卓多年积累下的yin威,无奈提一口气拼死抵抗,然而一旦弘农道防线新安县城陷落,其气必泄,士气立崩,纵使韩信、白起来了也没用,勤王之路将变得畅通无阻。
孙坚身后,十数人昂然而立,个个沉稳有度,一看就是久经战阵之辈。
吴景望着城头竖起的数面孙军大旗,以及前仆后继向城头攀爬的士卒,笑着说道:“董卓军已经到达极限了,慢则三日,快则一日,新安就是属于我们的了。”
身形魁梧,满面虬髯的程普冷哼道:“董军助纣为虐,岂有作为?螳臂当车,不自量力”言讫,满含羡慕地看着韩当、黄盖、文聘等人率众攻城。程普大谷关之战击樊稠不成,反被对方大矟刺中,所幸并未伤到要害,安心静养月余,目前已无大碍,可惜短期内无法亲自上阵杀敌,着实憋闷。
蓦然间,进展顺利的孙军形势急转直下,士卒像是下饺子一般跌下城头,死伤惨重。
破虏将军长史公仇称皱眉道:“打了这么久还有能力动大规模反攻,对方似乎出动了生力军……”
吴景咬牙切齿道:“困兽犹斗”
孙坚目光森然,一拽缰绳掉转马头,驭马来到鼓台,随即跳下坐骑大步而上,推开鼓手的同时,夺下对方手中的一双槌,奋力轰击向牛皮大鼓。
“咚——咚——咚咚咚咚……”
“万岁——万岁——万岁——”听到鼓声,一直处于沉寂中的黑色方阵猛然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孙军攻城将士本已露出不支之象,节节败退,忽闻主帅孙坚亲自击鼓助威,加之韩当、黄盖亲至城上,顿时士气大振,再度动猛攻,双方激烈搏杀,势成胶着。
韩当身披两件重铠,奋力搏斗,短短两刻钟,外面那层铠甲已经被砍得破烂不堪,内甲也有数道裂痕,血液顺着缝隙泊泊流出。
韩当退到后面,命部曲亲卫解下外层这件几乎起不到作用的战甲,另一个部曲则俯身将阵亡司马的甲胄扒下来,套在韩当的身上。
着甲期间,韩当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只见一员身雄壮威猛的董军武将左提刀右握矟,率众往来冲杀,挡者披靡,转眼间就杀十数人,斩司马两人。
韩当抬手指着那名董军骁将,扭头对身旁的黄盖道:“公覆,此人壮勇非常,当为董军胆魄,斩杀此人,董军无能为也。”
能够除掉那人自然是好,问题是,他可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黄盖当即问道:“义公,你有把握吗?”
“……”韩当摇摇头,在他眼中,此人刚猛无俦,善战无前,仅差董军第一猛将樊稠一线。上月初大谷关之战,樊稠率骑突击,先是刺中程普,而后在数人的围攻下再伤祖茂,最终为野利从旁偷袭得手,然而哪怕是在逃跑的情况下,樊稠还不忘还野利一礼,连伤孙军三大将领,猛得一塌糊涂。
这人和樊稠相比,纵然逊色也逊色不了多少,取其头颅,说实话韩当心里无半分把握。不过,战场之上,只争一线,以弱胜强者,古往今来比比皆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黄盖一旁忍不住劝道:“我方大势明显,新安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早一些晚一些而已,依我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这时,部曲正好系牢甲胄,韩当活动了一下双臂,并无不适,立即朗声长笑道:“公覆看我斩其级。”
“杀——”华雄双目圆瞪,鼓足气,阔嘴一开,杀字脱口而出,贯入对面的人群,孙军士卒仿佛听到了雷霆之音,动作不由一滞。华雄趁此良机,纵身飞扑而上,摆矟挥刀,一阵金铁交鸣声、兵刃入骨声,以身受一戟二刀为代价,一个人生生将孙军阵线撞开一道缺口。董军将士接踵而至,顿时血液四溅,哀鸿满地。
董军将士疯狂涌入孙军阵中,华雄止住脚步,落在后面,慢慢回气。
华雄字伯豪,今年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身长达八尺余,虎体狼腰,豹头猿臂,目若铜铃,须密而硬,似铁针,这等外貌,胆子小点的,被瞪一眼就会吓得尿裤子。其乃凉州汉阳人,家族世代军旅,父简随段颎征羌,战死沙场。华雄少年从军,遗憾的是十数年间凉州无战事,其无用武之地,只做到军侯。若是世道不变,他这辈子最多当个司马就顶天了,但上天显然不想浪费他的大好才华。
中平初,韩遂、边章肆虐关陇,为祸甚烈,西疆统帅若皇甫嵩、董卓者,皆能识人,华雄立刻获得无数机会,并迅将机会转化为战功,如今官至比两千石武锋校尉。
他本受左将军皇甫嵩管辖,董卓入主京师雒阳,征后者入京,趁机兼并其部。对于董卓的行为,华雄并无不满,一是两人同乡,二是他心中有建功立业之心,而无忠君为国之念。既然董卓能够提拔他,为董卓卖命又如何?
华雄原本驻兵长安,不久前董卓归来,抽调三辅精锐,以族侄中郎将董越为帅,赴弘农助东郡太守胡轸抵挡孙坚,华雄即在其中。
华雄扭头狠狠吐了一口血痰,暗暗咒骂道:“娘的传言非虚啊,孙坚小儿居然将关东兵调教得如此厉害”
孙坚他认识,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八月,朝廷以久战无功为由,撤免皇甫嵩,下诏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代之,当时孙坚便以别部司马、参军事的身份随张温至长安。
孙坚目空一切,自视甚高,认为西凉处于边鄙,将领只知冲杀,不知军阵,此举自然惹得汉军凉州籍将领大为不满。十月,叛军进抵美阳亭北,大战一触即。孙坚看不起西凉叛军,将步骑千余为先登,却陷于阵中,险些战死沙场,连印绶都丢了,其顿成众人眼中笑柄。
不想,昔日笑柄,今日却成为杀神。
华雄心中愤愤不平道:“娘的还有没有天理了?竟让这样的人得势”蓦然,华雄双眼爆射出一缕精光,一名孙军将领带着数十名精锐死士展开亡命冲锋,己方士卒波开浪裂般闪向两侧,不能阻其分毫。
“有意思……”对方虎视眈眈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华雄,他的目标就是自己。华雄嘴角划出一抹充满玩味的笑意,轻声道:“是该说你勇敢无畏呢,还是不知死活?”自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