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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侯爷?”虽是已然明白,谢畅怕是有封号在身,却再没想到,竟是侯爷之尊!
瞧见希和眼睛睁的溜圆的模样,杨泽芳不由失笑,打趣道:
“吓着了?”
“有爹爹这么疼我,我才不怕呢。再说,爹爹的女儿比起旁人来也是不差的呀。”希和吐了下舌头,调皮道。
不怪希和骄傲,没瞧见那么多来接人的,其他家或者是家奴,或者是没有官职在身的后辈子弟,唯有爹爹亲自前来。可见即便身在官场,爹爹心中,最重要的依旧是家人。
又想到一点,“对了,既是女侯爷,又姓谢,难不成竟是那一家?”
杨泽芳笑的开怀,女儿的本事自己知道,难得一见的是这样一番小女儿情态:“不错,那谢畅,正是你所想的那般。”
说起谢家来,也颇令人唏嘘。这所谓女侯爷,听起来威风,内里却是蕴着多少血泪——
要说这谢家,也是百年望族,当朝荣宠犹在太后之上的谢太妃,便是出身谢家。
说起这位太妃,真真是位传奇女子,自嫁入宫中,便颇得先皇敬重。膝下曾育有一子,四岁上却是不幸夭折,此后便不曾再有孩儿。却是心底善良,对宫中低位妃嫔多有照顾,比方说今上的娘亲静嫔。
静嫔出身低,性子也弱,虽是靠着肚子争气,先后诞下一子一女,奈何却始终立不起来,一儿一女在宫中也是受尽欺凌,好在有谢太妃护着,才能平安长大。
甚而有次废太子遇险,便有人推今上出来顶缸,先皇大怒之下,直接提了剑就要砍今上,亏得谢太妃及时赶到,直接扑上去护住今上,当时就血染凤袍,一条胳膊都差点儿废了,先皇心里愧疚之下,才饶了今上不死。
后来静嫔亡故,今上更是直接把谢太妃当做母亲相仿,若非年龄大了,怕是早记在太妃名下养着了。
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先皇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甚而差点儿杀了的皇子,竟成为最后的赢家,位至九五之尊。
只今上登基后,朝政并不稳当,内有重臣擅权,外有贼寇入侵,甚而敌兵铁蹄已是跨过阴山,眼瞧着就要挥兵南下,满朝文武竟是无人可用。危难之时,又是谢家挺身而出,谢太妃唯一胞兄率同三个儿子领兵出征,那一战当真惨烈,虽是击退敌军,御外侮于国门之外,谢家男儿也尽皆战死。
消息传来,谢太妃当场昏厥,此后接连数日昏迷不醒,今上为给太妃祈福,连发数道谕旨,免税赋,停止勾决死囚,大赦天下,又下罪己诏,诏书中直称谢太妃为娘亲。
又下特旨,令谢家长平侯爵位由谢家唯一孤女谢慧云承袭,并传嗣谢家香火。
这位谢慧云,便是谢家第一位女侯爷,也是谢畅的亲娘。
谢慧云除了侯爵之位外,又得了义安郡主的封号,一时成为京中第一贵女,后来适婚当时右相、大学士周谦的次子周靖宇,只可惜生长女谢畅时亏了身体,缠绵病榻三年后便即离世,皇上难过之余,便对谢畅尽力照拂,又做主让她承袭了长平侯的爵位……
“畅姐姐,也是个苦命人呢。”希和摇头道,外人只道谢畅荣宠一身,风光无限,到底内里多少尔虞我诈多少艰辛,怕是不足为外人道。
就如同方才自己听到的那刺耳的轴承嘎嘎声,只希望,是自己多心听错了吧……
“这就是荆山了。”杨泽芳往前方一指道,“待得过了荆山,再有十来里地,就是京城。”
荆山靠近京畿,风景最为秀丽,希和往日只听兄长说过,眼下远远瞧去,果然奇峰秀拔、翠屏如嶂,晴天丽日下,古河似从天际而来,宛若丝带绵延逶迤于荆山脚下,当真是美不胜收。
希和贪看外边景致,杨泽芳心疼女儿头一次到京城来,索性直接拉开窗帷——
前面一段路较为难行,因两面皆是悬崖峭壁,也就仅容一辆车通过罢了,自是不用担心有人偷窥车里,便也就任由小女儿饱览这山光水色。
“这附近是不是有马场?”希和忽然回头道。心里却是暗自嘀咕,难不成阿兰说自己毒性拔除后,四肢百骸并周身器官都将大有裨益竟是真的?
不然,怎么就能嗅到一股马粪的味儿道,不对,好像还有其他异味儿,再结合方才听见谢畅马车的异动……
不曾想女儿随随便便往外一瞧,还能看出这等机密事来——
前些日子皇上四十五圣寿,四皇子特意着人押解到京城五百匹纯种马儿作为寿礼,每一匹都是不可多得的宝马良驹。
大正自立国以来,之所以会屡屡受北方游牧民族威胁,骑兵弱势无疑是一大缘由,得到这样一份寿礼,自然大喜过望——
有这五百匹良马在,假以时日,何愁大正骑兵不威震天下。
又特意在荆山别院辟出一个独立的区域精心饲养这些马儿。因皇上特别看重,除了杨泽芳等有限几人外,知道马儿具体饲养在那里的也就不多的几个人罢了。
正要开口询问,不妨一阵尖锐的马儿嘶鸣声忽然响起。
循着声音瞧去。却是险峻的山道上,一群惊马忽然出现,怕不有十多匹。而跑在最前面的,正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
“不好!”杨泽芳脸色一变,这枣红色的骏马杨泽芳也认得,可不正是四皇子特意进贡的那匹野马之王?此马性情悍烈,听说四皇子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降服,正是一众马儿的首领,只此马平日里虽是不喜旁人靠近,却也从没有过这般近似疯狂的模样。
且这会儿山道上正有行人往来,首当其冲的可不正是谢畅坐的那辆?以马匹的速度,两方必将撞个正着。
还未想好要怎么做,谢家车辕里的马已是“希律律”嘶鸣一声,明显被群马给惊着了,竟是尥起蹶子就开始狂奔,那马车被一路拖拽着向前疾驰,也不知碰上了什么,先是飞出一个车轮,然后忽然从车辕处断开,除了前面部分依旧套在马儿身上,车身大部分竟是朝着旁边山崖直直跌落下去。
“三姐姐——”后面车子上发出一声惨烈呼喊,却是那阿隽正探身看向下面的崖谷,入眼处只见马车已是坠落万丈深渊,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第72章
“周鸣周亮,瞧那几匹马的马头上——”顾不得关心谢畅如何,希和抬手指着马儿鬃毛处道。
虽是距离这么远,希和却一眼瞧见那马头上明显还有个小儿拳头大小的灰扑扑物事。
“那是什么?!”周鸣周亮大惊,忙回身取了张弓,朝着那灰色物事就是一箭,耳听得“噗噗”两声响,两只小老鼠般大小的东西坠落尘埃。
希和眼睛一下瞪大——别人或许看不到,希和却瞧得清楚,就在被箭射到的一瞬间,其他马身上有东西同时一晃,宛若一条灰线般齐齐跃落草丛中。然后包括第一匹骏马在内,所有马儿嘶鸣一声同时瘫倒地上。
“把那两枝箭和射中的东西全拿过来。”顾不得问女儿身边怎么会有这般高手跟着,杨泽芳急声道。
周鸣周亮的影子如飞而去,捡起地上东西后,又闪电般消逝。一片混乱中,倒是没有其他人注意。
“三姐姐——”又一声凄楚叫声传来,却是阿隽,已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正跌跌撞撞冲过去,趴在悬崖边上,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个不停。只虽然喉咙都快喊破了,那万丈深渊里,便是连马车上的一片碎木头也找不着了,更别说谢畅人了。
希和也从车上下来,行至马车跌落悬崖的地方探头查看——
车子竟果然断了,还是在这样危险的地方,若是没听到那轴承的古怪声响,说不得希和也会以为是一场意外,可眼下吗……
“三姐姐她不会出事的,对不对?”阿隽正好回头,一眼瞧见希和,竟是和瞧见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捉住希和的手不放,“三姐姐那么喜欢你,临上车了还拉着你的手说个不停,怎么会才走了这么点儿路,就掉落悬崖了呢?三姐姐不会有事的,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阿隽本就生的娇小,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更是多了份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想要呵护的柔弱。就是这话听在希和耳里,怎么就觉得那么不对劲呢?
只还未开口说什么,身后就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连带的两队甲胄鲜明的侍卫如飞而至。
为首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上下的青年男子,身材颀长,宽肩窄腰,生的甚是英俊。他们身后则是一名身着太仆寺服饰的官员和十多个杂役。
那官员顾不得询问发生了什么,径直冲向倒卧地上的那十几匹马,好险没哭出来:
“天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马突然全都发疯!咱们马场这么隐秘,知道的人根本没几个!周大人,卑职冤枉啊!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卑职,这么多马儿才会全都病倒……求大人禀明皇上,卑职真的冤枉啊……咦,杨大人——”
却是杨泽芳正好走到近前,那官员怔了一下,下一刻跟见了亲爹一般,一下匍匐到杨泽芳脚下:
“杨大人,您怎么也来了?是皇上派您来的?杨大人啊,您是知道卑职的,从来做事都小心谨慎,但凡是皇上交代下来的差事,绝不敢有丝毫闪失,这些日子,卑职日日睡在马厩里,就是怕出什么意外,对不起皇上的重托啊,哪曾想……”
“周丰,你先起来,你的意思是,其他马也全是这种情形,无一幸免?”杨泽芳皱眉道。
“可不。”周丰简直欲哭无泪。四皇子从边关送来的这五百匹马,说是皇上的心肝也不为过,当初得了这个差事,还以为是什么香饽饽,好好侍弄几个月,能顺利产出小马驹,可不就是自己大功一件,可这才接手几日啊,竟然就出了这档子事。要是这五百匹马全在自己手里折了,别说加官进爵了,说不得项上人头都不保。
杨泽芳眼前不期然闪出那被射落的物事,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体型甚小,动作却不是一般的敏捷,若非女儿瞧见,怕是必然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