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绑着匕首,但偏偏今日出门,以为踏青游山玩水的,竟然没带,她下意识往腕间一摸,空无一物。心思一沉之际,那人的刀来如惊鸿,赵潋差点闪避不及,侧过脸颊避开,但肩头被剑刃划破,幸好只是撕开了衣裳,并没见血。
她避过一刀,身旁的人更快,直接劈手一斩,抢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刀,赵潋配合无间地一脚踹过去,正踢在他的右腿腘窝,黑衣人痛得滚下了水。
赵潋正要得意,一转身,身后挥洒过来一大片药粉。
身后的人眼疾手快地伸掌,捂住了她的口鼻。赵潋要是一记连环脚,踹人下盘。这套断子绝孙脚赵潋使来得心应手,专门应付臭男人的。
没想到他们这么卑鄙,什么江湖下三滥的都往这儿招呼,但好像,他们的目的也就仅止于此了,扔完毒粉人就跑了。
赵潋抓开那只手,隐约觉得这只手不是只陌生的手,但等她回眸时,身后的蓝衣男人已经收拢了手指,彻底地撤开了。
赵潋抱拳,给了一个江湖人的礼数:“多谢恩公搭救。”
她全身湿漉漉的,教人没眼看,君瑕莫名其妙地清咳了一声,背过身给了艄公一个手势,让他将船泊在岸上。
赵潋疑惑道:“看架势,像是冲我来的。”她嘀嘀咕咕了一阵儿,又摸了摸脸颊,“但贺心秋应该没胆子要杀我。”
她只管自说自话,君瑕并不搭理,始终背着身,等船停在了岸上,赵潋便轻巧地跳了下去,又冲君瑕抱拳,“恩公,来日若有难处,尽管到公主府找我,我姓赵。”
他没什么回应,艄公看眼色行事,对赵潋道:“公主小心。”
赵潋点点头,转身沿着堤岸走了过去。
艄公回来,将君瑕上上下下多看了几眼,痛心地垂头一叹,“公子,销骨之毒发作起来,犹如挫骨焚身啊……”
“我心里有数。”
艄公点头,愁云惨雾地坐了下来,将船划开,“以公主的身手,未必不能应付。公子既然对公主无心,这些浑水你蹚什么?”
君瑕微笑,帷帽下泄出了一丝清音,“老丈,你是从哪看出来,我对她无心的?”
艄公噎住不说话了,算了他眼拙。
“蹚就蹚了,我还能活几年。”君瑕说完,胸口那点燥意被清凉的夏风撩了起来。他压低了喉音,“先回去再说。”
赵潋上了岸,这里离水榭并不远,竞帆赛上的人都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赵潋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她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茂林修竹里传来了脚步声,赵潋眼下衣裳尽湿,并不想与他们周旋,只好施展轻功,从林间直往外飞窜。竹林里传来隐约人声,落在赵潋耳中时已经模糊了,但好在赵潋走了一截她发觉那些人并没有跟上来。
赵潋回到自己马车处,卢子笙和柳黛一左一右地等着,她的马儿也百无聊赖地啃着嫩草,赵潋牵过缰绳,正要上马,柳黛看了眼卢子笙,忙将外披的斗篷解了下来递给她,“公主,先披着罢。”
赵潋看了眼,点头,柳黛道:“公主还是坐马车罢,以免人看见。”
柳黛为人知进退,从不过问不该问的,赵潋点点头,钻入了车中。
公主府内自有牵马的人,幸得卢子笙对驾马车这事还算在行,将车马赶回了公主府。
赵潋一路上心神不宁,一边想着日后再也不能耳根子软,来参加这劳什子大会,一边想着一定要抓到胆敢行刺公主的黑衣人。回了公主府,赵潋踩入前院,回寝房换了身干净衣裳,伸了个懒腰,对着方缓上树梢的明月,想到了君瑕,心缓缓一沉。
“先生今日都在府里么?”
她推开门,问前来送药的柳黛。
赵潋没受伤,但还是接过了药瓶,柳黛也才回来,并未着人打听君瑕今日在不在,“奴婢不知道。”
赵潋蹙着眉,揉了揉被人抓过的手腕,没出息地出了前院,往粼竹阁去了。也没什么,就是很没出息,突然,很想、很想见他。
第33章
赵潋嘱咐柳黛; 让人去传个信儿,她遭遇刺客这事; 不能算了; 太后那边不必瞒着,她自己也要动手揪出幕后主使才行。
她踩上月波粼粼的水上浮桥; 密布疑云又笼罩了过来,她总觉得; 那些刺客倒不一定是要取她性命;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拼得你死我活,赵潋将人踹下去; 虽好歹受三分伤; 但不会掉进水里就爬不起来了; 他们水性极好; 倘若赵潋不是抢先钻出水面,恐怕要不明不白地在水里让人暗害了。
还有,那些毒粉……忘了看他们是从哪里掏出来的了; 能在水下携带,出手还极快,一撒完人就撤退了,再加上岸上蛰伏的人手; 确实奇怪。赵潋疑惑之间; 缓步走上了浮桥,右拐入了萧然竹林之中。
杀墨在屋外候着,正回忆今日先生回来脸色很不好; 他常年肤色雪白,不见血色,今次脸却有些浮红,不但如此,连脚步都有些凌乱,杀墨怀疑是不是销骨发作了,但是先生将他赶了出来,还吩咐今晚绝不能让任何人进屋,尤其是公主。
杀墨不明其意,正默默想着缘故,不巧公主就来了,杀墨忙伸出双臂拦住,“公主,先生睡了。”
赵潋停驻脚步,她往屋内看了一眼,约莫只燃着一只蜡烛,门窗四闭,她心生不太好的预感,“先生怎么睡得这么早?”
月才上树梢,斜光穿朱户,苑舍内奇花异卉其光熠熠粲然,赵潋低声道:“杀墨,你别骗我,先生今日一整日都在粼竹阁?”
杀墨咳嗽几声,小声道:“先生腿脚不便,他能去哪,自然是都在粼竹阁。”
赵潋半信半疑,但杀墨说人已经睡下了,赵潋只好先走,只是才一转身,就听见屋内打落烛台的声音了,赵潋和杀墨齐齐心肝一颤,扭头赵潋就上前推开了门,漆黑无光的室内,月色悄然破入,赵潋匿着清影,疾步走了过来,抢在杀墨前,将烛台捡了起来。
“先生,你要做甚么?”
黑暗之中,他沉默了许久,赵潋看得见,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圈椅上,手边瓷盏翻落,若隐若无地飘着几许茶香,赵潋似乎听见了轻细的努力平复的呼吸声,她又问了一遍,“先生,你还好么?”
“没事,”君瑕缓慢地垂眸,赵潋眼尖,瞥到他至于膝头渐渐捏紧的手,心里知道他一定出了什么问题,“本来正看书,眼下要吹灯了,公主还是请回……”
话音未落,赵潋出其不意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滚烫的肌肤吓得她心肝一抖,“先生?”君瑕一贯体寒,肌肤凉凉的,赵潋以前还做美梦想着夏天抱着多舒服啊,眼下居然烫得像一团火。
君瑕要抽开手,但是根本没多大力气,赵潋才想到杀墨还在,扭头道:“你们先生,这种状况是正常的么?”
杀墨也急,先生一定是销骨发作了,才隐忍不说,先生他一定疼死了!他咬紧牙关,非但没告诉赵潋缘故,反而略有催促,“公主还是别过问了,先请回吧,先生他熬得过来的。”
“熬?”赵潋的心沉入了深渊。
杀墨去取了水和药,翻箱倒柜的,他手忙脚乱地要喂给君瑕,君瑕推开了,“没用,我休息会就好了。”
赵潋心急如焚,觉得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倾身过去一把抱住了他,“杀墨,药给我。”
本来先生身中销骨,杀墨答应了对谁也不说,但是公主执意要留下……沉思之间,手里的药教赵潋夺过去了,她喂给君瑕水,“先生。”
他不肯,手将她的手臂推开,“别碰……我。”
他身体滚烫,然黑漆漆的赵潋看不到他的脸色,“杀墨,赶紧掌灯。”
“噢噢。”
事关先生身体的大事,由不得他要听公主的话了。
四周明亮的烛火一根一根亮了起来,将人笼在温柔的光晕里,赵潋还抱着君瑕的身子不撒手,微微垂眸,只见他白皙的俊脸一团鲜红,甚至发出了细汗。她从没见过君瑕流汗,这肯定是不寻常了,可是人都软倒在她怀里,还要把她往外推,费尽心思平复的呼吸又愈发急促了起来。
赵潋轻声道:“哪里疼?”
他疼得说不出话,脸色酡红,嘴唇却惨白,杀墨最不忍心瞧了,背过了身,“全身都疼,就像把骨骼一寸寸捏碎了,那种疼。”
赵潋的心颤抖得不成样,她扶起君瑕,“真的不喝药?”她不了解君瑕的身体,怕贸然灌药下去有害无益,可看他疼成这个样,赵潋没法不心疼,“先生,要不你咬我?”
她将手背伸了过去,让他咬。君瑕虚弱地靠在她怀里,要起身也动不得,赵潋于是将手背凑近些,“先生,咬吧。”
手背碰到了他的嘴唇,见他缓缓张开了嘴,赵潋以为这下会很疼,结果……他用舌头舔了一下。
一阵酥麻直往心窝里窜,赵潋心惊肉跳地,兵荒马乱地垂眸,怀里的人眼眸已经迷离,恐怕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做甚么。
赵潋害怕又疑惑。恕她直言,这不像是要命的毒,倒像是……
“杀墨,你出去。”
“啊?”杀墨要回头,被赵潋喝止了,“先出去,关上门,我不叫人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来。”
杀墨还没答应,以往先生销骨发作,都是他们几个伺候在跟前,但先生其实脸皮薄,并不想让别人看见他的难堪,那毒发作到厉害处,能让人仿佛经脉寸断般痛苦,到处打砸物件。所以老先生说,一旦先生有了毒发的迹象,要用绳索将他捆在竹床上,让他静心。
赵潋又催促了一遍,“赶紧走。”
杀墨咬牙,听话地出门去了,将门带上。
任何药,都只能麻痹一下痛觉,并不能起到治本的效果,这么多年,先生是全凭自己的意志熬过来的。
杀墨在外头喊了一声,“公主,有事一定要叫我。”
虽然他不明白公主有什么办法能替先生解毒,但是,公主不会害先生的,这点他可以肯定。
赵潋的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滚烫灼人,“先生,要喝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