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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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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又说:“看你,还用水壶烧水,现在出租的房子都有饮水机,你也太抠了吧?” 
“这是我妈妈留下的东西。” 
“哦,我差点忘了,你这种冷血动物也是妈妈生出来的。你家里好象一张照片也没挂嘛!这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住?你爸妈住在哪里呢?” 
夜晚似乎一下子变得浓重,充满了记忆中的苦涩无助,深深地包裹着我,让我透不过气来。父亲,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抽象名词,外在表现仅仅是每月从外地寄来的薄薄的一张张淡绿色的汇款单,和最后那张用盖了单位章的信封寄来的有黑框的死亡通知书。母亲要具体一点。我还记得她站在窗前,篷着头,整日对着窗外的虚空,用最最恶毒污秽的语言高声攻击那个从来不曾存在过的夺走她丈夫的女人背影,和她背后悄悄抹着泪水的外婆弯曲的侧影。在我上幼儿园以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以为所有的人的父母都是这个样子的。当然,那是因为我太愚蠢太幼稚。早在我上中学以前,就最瞧不起整天伸着胳膊要大人抱要大人亲的邻居家的孩子。在我看来,那显然是不成熟的表现。而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假如某日我真的做了父亲,面对伸出双臂要我抱的孩子,我会作何反应。我不愿意去想。 
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母亲的长相,应该是和我挺象的。我也不怎么想念她。只是偶尔把旧水壶擦得发亮,看到凸出的表面映出自己模糊扭曲的影子时,会不由自主地觉得,那其实是妈妈,从里面看着我。 
“喂,怎么了?不说话了?”泰安推推我。 
“水开了。”我简单地说,“喝水吧。” 
泰安坐在床头,吹着杯子里的水,小口小口地啜着。床头灯在他的发梢打上了一层细碎的阴影。最后,他看了看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我,放下杯子说:“好冷啊!喝了热水暖和多了。你…待会儿打算睡在哪里?” 
“你觉得我可以睡在哪里?”我没好气地说。 
他低头揪着被套上的线头,咳嗽了一声,说:“要不和我一起睡床上吧,不过,呃…不要和我睡在一个被窝里!” 
“哼,你以为我想吗?”终于确定我可以免于他的袭击。我甩下外套,抖开毯子躺进去。老旧的双人木板床发出“吱呀”一声,表示抵抗住了两个人的体重。“睡觉吧,醉鬼,”我说,“别忘了关灯。” 
“哼,你以为我会象那个变态一样整夜开灯睡觉吗?恩…哦哟,你的开关在哪里?…算了,自己找也比问你强…” 
“啪”地一声,房间里重归黑暗。我想我是先睡着的那个。 
10。相亲 
3月22日 下午 
我睡到将近中午才起床。我起来的时候泰安还没醒。他把发绳拆了,披着头发,脸偏在一边,沉沉地睡着,没有了嚣张的表情和凌厉的眼神,看上去仿佛就是泰雅本人。无论是身边的人,还是这个艳阳高照的早春日,仿佛也和其他我在整夜工作后,醒来时看到的没有什么两样。 
“见鬼!”我轻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总得和他搅在一起!”我首先打开电脑,发了个短信息给泰雅,告诉他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事情,我们暂时不能见面,以后再联系。我没有叫醒泰安,自顾自地吃饭,洗洗刷刷,看书。然而时钟渐渐指向4点,他还睡在那里。 
“喂!醒醒!”我用力敲床板,“太阳晒到屁股啦!” 
“唔…”他翻了一个身,拉起被子盖过脸不理我。 
我探身向前:“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数到3,听见没有,1――2―――” 
他“唰”地从床上坐起来:“烦死啦!起来啦!起来啦!”他随即皱起了眉头,揉着宿醉头疼的脑袋,又直直地倒下去。我伸手如揉搓一只懒猫般揉搓他的头发:“你好起床了吧?我有事情要出门去。你打算在这里睡到什么时候?”他没有反抗,脸埋在被子里,低低地哼着,咕哝着问我:“有什么事情啊…星期六啊…” 
“有人要我去相亲。” 
“…?!”他突然从被子里露出脸来,惊愕地望着我:“你…?!去…去干什么?” 
“有人要我去相亲。” 
“哈哈哈哈…”他笑得缩成一团,“你看上去一点都不象会去爱上别人的人。相什么亲啊…笑死我了…” 
“不相爱的人就不能结婚吗?” 
“不相爱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要傻乎乎地做人家叫你去做的那种人?” 
他的话,每一句都刺在我的伤处。“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去爱别人?你怎么知道我自己不愿意去谈恋爱?”我恶狠狠地说,“我的事管你什么事?起来!回你自己家去!” 
他嘟嘟囊囊地爬起来,穿上衣服,慢腾腾地梳洗。我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抬起胳膊略低着头,用梳子一把一把地拢着头发,暮色从窗角投入,给他优美的侧影罩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朱夜,那个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自杀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盯着我不放?还有,那天公园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警察为什么老是问那天的事?” 
“这些,我自己都还没有弄明白。你在银锄公园看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特别的事情吗?” 
“你所谓的特别的事情是指什么事情呢?” 
“就是不同寻常的事情。比如有没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胁迫一个男孩什么的。” 
他歪着脑袋想了几秒钟:“好象看到过穿校服的女孩们。唧唧喳喳的。男孩…没注意。不过,我突然发现,有些人不象看上去那么恶劣。”他朝我挤挤眼睛。 
“什么意思?” 
他端端正正地在我面前立好,鞠了半个躬,象日本女人一样柔声细气地说:“多谢您的照顾,打搅您了。今后请多多关照。祝您今天晚上好运,吻上您的脸的是朱唇而不是纤纤玉手印…”然后在我开始板脸以前风一般飞出门外。 
因为自行车在单位里,我乘公共汽车到了卡莱诺休闲餐厅第3分店,所以耽搁了一点。开始我很担心会迟到,可是服务生把我领向“林彤”定的位子时,我发现二楼的露台上的圆桌旁只有她一个人,不知为什么突然松了一口气。 
她点头朝我微笑。出于礼貌我同样还礼。服务生端上热气腾腾的柠檬红茶,拨旺了壁炉形状的取暖器。在这个半岛形状的天台上恰好可以看到外面中央绿地的全景和稍远处灯火辉煌的高楼。不畏春寒的绿头鸭在我们脚下的水池中栖息。 
林彤一如既往地端庄贤静。她穿着咖啡色的羊毛连衫裙,外披丝绒披肩,头发挽在脑后,望着野鸭,搅动着杯中黑色的液体。 
待我坐定,她柔和的声音说:“这次的事情麻烦你了。” 
“原则上讲,我们查案期间有回避制度。不过夫人只是普通的证人,我也不是经手这个案子的警官,应该没什么麻烦的。只是,现在这个时候,对你的身体可能不太好吧,夫人?”我指了指她的杯子说,“果汁可能比咖啡更合适一些吧?” 
她微红了一下脸,浮起淡淡的微笑:“谢谢你,朱医生,我喝惯黑咖啡,现在胃口不好,只有习惯的东西才吃得下。” 
“哪里的话。” 
我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谈起她的身体,她的孩子,卡莱诺餐馆,以及任何无关痛痒的事情。仿佛中间隔着一层纸,虽然两边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不想去捅破。就象这阴冷的天气,尽管似乎只要撕开一层薄膜就该是明朗温暖的春日,可是这薄膜却把暖意死死地隔在了外边。 
突然,通向露台的门开了,一个女孩子赶在服务生前面烽烽火火地冲进来:“啊!林彤啊!我来迟了呢!哈哈哈!哦!这就是朱医生?你好!”不等林彤开口,她径自伸出手:“我就是陈佩兰。”我有点窘迫地握住伸到我面前的温暖干燥洁白的手:“你好。我叫朱夜。” 
有人说所谓名字就是父母觉得孩子缺乏而希望补足的那些特质。箐莎国际学校的美术教师陈佩兰小姐与空谷幽兰之类完全搭不上边,所到之处带来的鲜活热气,犹如漫山遍野盛开的红色杜鹃花。她很大方地自我介绍了一番:现年23岁,喜欢看动漫、听音乐、打网球。不多时,桌上就全是她的笑声。反倒显得我很拘谨。 
几个身穿白制服厨师推着烧烤架之类的东西上了露台。接着是马南嘉的声音传来:“佩兰,想吃什么?呃,林彤,你招待一下,不要让客人拘束嘛。介绍介绍特色菜吧?” 
林彤微笑道:“朱医生想吃什么呢?” 
“随便吧。”我说。我对西餐的全部概念都来自于泰雅的作业。而那些是现在我不想想起的。 
“这儿可没有一道菜叫做‘随便’哦!”佩兰说,“马先生,你可真坏呀!你已经把烤肉架拿来了才问我们想吃什么,这是什么意思嘛!我不会放过你的哦!我要把这里吃个底朝天。西班牙火腿!菜单上有西班牙火腿的哟!就这个吧!” 
“没问题!”马南嘉向身边的一个人吩咐了几句,然后说,“不要着急啦!喏,这些是我新招的厨师,下个月马上要在新的分店上班。先让他们在这些老店里实习实习,适应一下,顺便练练手艺。今天的烤肉就是他们的作品,免费奉送,请你们打分,不要徇私舞弊手下留情哦!” 
我的心往下一沉。那就是说,不可避免地,我会看到泰雅。 
通向露台的门再一次打开,有个厨师推着挂满火腿的架子走来。火腿有的裹着棕榈叶,但多数就那样敞开着,滴着汁,随着架子的震动而动摇西晃,遮住了那人的脸。刚看了一眼那修长的身材和扶着架子的细长手指,我马上认出那就是泰雅。晃动的肉,近在他眼前。如果泰安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哦!老天!多么残酷的命运! 
“朱医生很饿了吧?凑上去想闻香味吗?”佩兰笑着说。 
“哦…不…”我尴尬地向后靠在自己的位子里,“我只是…呵呵,西班牙火腿和中国火腿真的很不一样。” 
“所谓西班牙火腿,”马南嘉沉稳地解释道,“实际是摩尔人统治西班牙时期带来的烹调手法,用弯刀切下火腿片,和哈密瓜一起吃。正宗的西班牙火腿,肉是生的,所以刀功非常重要。切下的肉应该和纸一样薄,几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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