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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02-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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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言不发地开着车穿过这个城市,望着城下的小海港。一艘准备拆卸作废铁的驱逐舰停泊在港里。一幢俯瞰海面的别墅上飘扬着一面英国车旗。    
    在点缀这个海港的棕榈树下面,塞斯把卡车停住了。“我们现在该干什么?”他问道。    
    “就干我们原来所要干的。”白求恩指着路旁的一个里程标:一百六十九公里。这些里程标是指从马拉加开始往北面去的路程。这就表明他们现在离着法西斯军,离着前线,还有一百六十九公里。    
    二十八    
    白求恩本人记下了他们离开阿尔梅里亚以后所发生的事情:    
    我们在阿尔梅里亚停留了一个小时,足够我们去寻找一顿不容易到嘴的饭。这个小海港曾受到空中的轰炸和海上的封锁。在街上看得出城里饥饿到什么程度。一个流浪儿领我们到一家小酒店,但是那儿挤满了民兵,大家都在吃着同样的热气腾腾的杂烩汤。衣服破烂的孩子们在桌子中间穿来穿去,等着抢剩下来的食物。在城中心的一家饭店里,老板很抱歉地端上那千篇一律的一道菜:豆子。等我们又上路的时候,大街上渐渐挤满了人。关于马拉加的消息正在传开。    
    人们三五成群地站在那儿辩论:留下明智吗?难道法西斯军真会打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吗?    
    塞斯开着车经过港口,然后进入了山里。从这儿到马拉加只有一条路可走。它从阿尔梅里亚起沿着弯弯曲曲的海岸线向前延伸,绕过许多很陡的弯兜来兜去;右侧耸立着灰色的悬崖,左侧俯瞰着大海。在我们后面,阿尔梅里亚给遮得看不见了;在我们下面,地中海的激浪冲击着岩石。    
    走出阿尔梅里亚十英里光景,我的思绪就被一支奇异的队伍打断了。我从车前的玻璃窗诧异地向外瞧着。农民?可不是吗,他们正牵着形影不离的驴子沉重地走着。可是等到走近些,他们就不再仅仅是农民了。    
    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向我们走来。他用一根绳子牵着一头驴,拖着脚步,低着头,背着一个用披巾系住的小孩。那驴背上堆得高高的,有一床褥子,一大堆锅盘,一双鞋子,几条毯子,一个水壶。一个男孩拉着驴尾巴。他后面跟着一个怀里抱着婴儿的妇女,而她后面还有一个老头儿拄着一根棍子一拐一拐地走着,一只手牵着另一个孩子。    
    难民从卡车旁边走过,好像并没有看见它似的。他们疲倦地往前走,脚在坚硬的路面上一步一挪,肩耷拉着,仿佛是给拖着往前走似的,他们嘴张着,举目无神,显得精疲力竭。    
    再往前去,路上还有一群难民正在拐弯。他们像是跟在柩车后面送殡的人。男人戴着宽边的帽子,蹒跚地走着,妇女穿着传统的黑色棉布外套慢慢跟着走,孩子们只穿着短裤或是衬衫,半裸的身体在太阳里晒着。    
    第二群难民从我们旁边蹒跚地走过去,我感到一阵像刀戳似的怜悯、愤怒和急躁。我们继续往前行驶,在每一个拐弯的地方都看见更多的难民。起先他们很零散,随后就越来越密集——相隔一百码,五十码,最后就彼此紧挨着:一根细线似的行列沿着公路川流不息地移动着,上面是烈日,底下是大海。    
    他们当中有的全家在一起走,携带着几件不值钱的东西;有的男女看上去孤零零似的,不由自主地随着别人的步伐行进;还有一些面容显得疲倦而迷惘的孩子由大人们轮流领着。他们好像是从地下钻出来的;他们好像是一群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往哪里去的幽灵。在海浪的声音与悬崖上的回声之间,只听见他们的凉鞋和石子摩擦的●●声,他们费劲呼吸的嘶嘶声,以及发自裂开的嘴唇、并顺着这歪歪倒倒的行列一直传至远处才消失的呻吟声。    
    他们中间各种年龄的都有,可是他们脸上都带着同样疲倦不堪的神情。他们毫无表情地在我们卡车旁边一个接着一个走过去:一个看上去还不到十六岁的女孩子跨着一头驴,低头对着怀里吃奶的婴儿;一个老太婆,她那衰老的脸半遮在她的黑色披巾里,在两个男人当中很吃力地走着;一个老头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他的光脚沿路滴着血;一个年轻人肩上捆缚着一堆被褥,他每走一步,肩上的皮条就勒他的皮肉一下;一个妇女捂着肚子,她的张大了的眼睛充满着恐惧——这是一群沉默的、憔悴的、苦痛万分的人和牲口,那些牲口有时不满地吼叫,那些人却像牲口一样不发怨言。    
    塞斯停住车。我下了车,站在路中央。他们是哪儿来的?他们要往哪儿去?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懒洋洋地斜着眼看看我。他们没有力气往前走,可是又不敢多耽搁。他们说,法西斯军就在他们后面。马拉加?对了,他们是从马拉加来的,马拉加已经陷落了。马拉加!全完了!他们到哪儿去?沿着公路走吧。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法西斯军已经到了马拉加,大炮隆隆响着,房子轰倒了,城市遭了殃,能够走动的人都逃出来了。他们劝告我们,回头走吧;什么都没剩下了……他们后面只有更多的难民,再往后就是法西斯军。    
    我回到卡车上。黑曾把他的照相机准备好了。他从路旁边和卡车顶上照相,我黯然地在一旁看着。我想到马拉加:一个令人震惊的败仗!是怎么搞的呢?但是现在去想那个也没有什么用处了。重要的是,在那陷落了的城市这边某个地方政府军队一定正在整编吧。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新的、而且要更苦守的防线吧。在这条公路前面某个地方一定正在进行着战斗,至少有后卫战吧,那么也必定有受伤垂死的人正需要我们从马德里带来的血液。    
    我们现在把车开得更快。到了路陡峭起来的地方,难民的行列就比原来的密了。随后路就突然拐弯,离开了海岸,慢慢上升,骤然间我们面对着一座小山,山底下是一大片平原。塞斯猛然踩住了煞车,吃惊地哼了一声。卡车颠簸着在一大群难民和牲口的前面停了下来。他们像一座颤动着的墙似的,把整条路全堵住了。妇女尖声叫喊,驴子惊得站了起来,无数张脸向我们挤过来。等我们到达山头,就又有密得像一堵墙的难民在卡车周围走动着。    
    但是让我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的是山下的景象。    
    这片平原一直伸展到视线以外。在这片平原上面,在那本该是公路的地方,现在遍地都是难民,他们的队伍足有二十英里长,像一条巨大的毛虫似的蠕动着,它的无数的脚扬起了一片尘土,在慢慢地、笨重地移动着,从地平线以外的地方起,穿过干旱的平坦的原野,一直到山麓的小丘。


《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第二部分第三部 敌人——法西斯主义(10)

    我跳到车旁的踏脚板上,用手遮着眼向下眺望平原。什么地方也看不出道路来,它完全被难民遮住了。他们成千上万的人挤在一起,像蜂房里的蜜蜂似的,也像蜜蜂一般使整个平原都充满了一片闹哄哄的话声、喊声、哭声,以及牲口发出的怪声。    
    我们开始慢慢地下山,塞斯不停地按着喇叭。我在踏脚板上挥手让难民们躲开。他们不理会我的喊叫声和喇叭声;他们一个接一个垂头丧气地从车旁走过,有时撞着车身,随后就在路上散开,落在车后面了。    
    如果他们是从马拉加来的,他们就至少已经走了五天五夜了。这可能吗?那个腿上生着溃疡的老太太——她能在野外路上走五天五夜还照旧活着吗?可是她居然就在这里,她的外套在尘土里拖曳着,一转眼就被吞没在卡车后面的人堆里了。还有那些孩子……各种年龄的都有,大多数都光脚——他们怎么也能依旧活着呢?孩子太多了!只要你对眼前的路上望一眼,心里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难过。五英里的蠕动的人群,其中有成千上万的孩子!    
    我们的卡车从掉了队的难民身旁开过去,他们在路旁休息着,男男女女挤在一起,睡在什么也没有地上;我们通过了居民撤退一空的凄惨的村庄;我们从炸弹炕和烧成瓦砾的农舍旁边驶过。随后这沉重地走着的人群就不知不觉地变了,像骤然掺上污泥的泉水似的。我低声咒骂着:怎么回事,民兵!起初只有几个在难民当中,可是再往前一英里就有成百的,随后就有成千的。他们的制服破破烂烂,他们的武器不见了,他们的脸上长满了胡子,他们的眼睛陷了下去,一副吃了败仗的样子。他们跑到难民当中干什么?他们是政治上不负责任的人吗?逃兵吗?我还来不及寻思,这些民兵的后面就来了一队队的骑兵。马和人都精疲力尽。有些骑兵无精打采地走着,脖子上挂着靴子,手里牵着马,妇女或孩子则紧抱着马鞍。他们已经不成为骑兵了:他们也是难民,和其余的人一样,哭丧着脸,不声不响地逃跑。    
    ……那一天西班牙的太阳和法西斯军同样地残酷无情。那份炎热简直成了一个有形的、可恨的敌人。公路现在拐弯,又靠近海边了,我们重新听见了海浪冲击岸边岩石的声音,在难民的嘈杂声中,浪声像是远处传来的鼓声。    
    现在我们看见更多惊惶和慌乱的现象。我们得绕过坏了的大车和被抛弃的卡车慢慢地行驶,垂死的小毛驴被推到下面的海岸上,那儿精疲力尽的人们摊开身子躺着,他们的肿胀的舌头挂在皱起来的嘴外面。更多的孩子,更多的民兵,更多的撤退一空的村庄。我们因路上有障碍物而暂时停住了车,没想到立刻就被呼吁求怜的难民围住,有的伸手讨点水喝,有的要求搭车到阿尔梅里亚。我把我的水壶从车窗扔了出去,随后我们就继续前进。    
    我们超越一辆空的公共汽车,驾驶座上坐着一个民兵。在我们超越的时候,这个民兵把头伸出窗外,挥舞着双手,喊道:“汽油……”塞斯摇摇头,大声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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