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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延娇一边思忖着一边缓缓道:“那金国使者着实恼人,换了我,只怕当场便把他拿下了。但此刻细思量起来,却也有些不妥。”见李仁孝静静的听自己的话,呼延娇接着道,“莫说一个金国使者,便是金国的千军万马咱也不惧。我随爹爹镇守刑州之时,常听他与幕僚属下议论天下大事,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道理。金人狼子野心,其志不仅在吞并南朝。如今大辽已亡,蒙古、吐蕃诸部纷纷依附金国,只余宋朝、大夏、大理三国。那大理偏安一隅,中间隔了宋朝,一时尚无安危之患,我又听说大理段家是个没有志气的,这一支已可略去不计。宋朝与金连年交战,早已元气大伤,如今虽出了几个能臣志士,却又不得其主,赶上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怕也没有什么作为。若换作咱们是金人,他们所惧的只怕正是西夏。说不定此次遣使来,便是要激怒咱们,杀了金使,只怕正中了人家的计策。”
正文 第十八章 和亲
这些浅显的道理李仁孝何尝不明白,只是他心高气傲,当时又在盛怒之下,一时不好低头服输。此刻听了呼延娇的温言细语,心神渐渐宁定下来,耳边又响起任得敬的话:“……当今情势比之前朝又有不同,当景宗开国之初,民众尚未开化,皆惯于游牧渔猎,正如当今的蒙古诸部一般。那时居无定所,与金、宋、辽为战以游击为主,轻骑锐健、倏进倏退,大凡开战,小胜辄止,等对方派出大队军马来攻时,我军早已远循他方。是以金、宋、辽等苦于与大夏为战,皆以安抚为主。自立国之后,我党项与汉人不禁通婚,已渐受汉人礼仪熏染,百余年间相沿下来,改游牧为定居,习汉礼重儒学,虽与宋人不全相同,却也相去无几。如今再去效先朝游击之法已不甚着用,是以不可轻启战端。依目下形势而论,金宋连战皆疲,余者皆无大志,正是我大夏奋发图强之大好时机……”
“皇上,你在想什么?”看李仁孝陷入沉思,呼延娇不禁奇道。
李仁孝叹了口气道:“娇妹说得一点不错,我看香儿便如至亲兄妹一般,断不忍心把她送入虎口。”
呼延娇不禁撇了撇嘴道:“怎么嫁入异国他乡便是入了虎口,我是宋人,难道也是打算入虎口么?”
李仁孝苦笑道:“这两件事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完颜亮为人阴险狡诈,单看谋逆这一件事就可知他的为人了。”
呼延娇笑道:“皇上这话我倒实在不敢苟同了。我并未见过完颜亮那人,想来皇上也与那人相交不深。这些话只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究竟真实如何,谁也没有亲见。说起谋逆,也不过是公婆两张嘴。就如皇上登基这件事,在仇家说来,说不定也要落个谋逆的名声,难道我也嫁不得?”李仁孝最怕听的就是这一件事,这话若在别人嘴里说出来,只怕立时便要翻脸,但呼延娇说出来却气不得怒不得,只得讪讪的笑着不置一辞。呼延娇接着又道:“我看香百合公主嫁到金国非但不是什么入虎口,还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何喜之有?”李仁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呼延娇道:“我虽不懂什么大义,却也听过昭君出塞的故事,这不是一桩千古美谈么?也许香百合公主到了大金,与那金国皇帝夫唱妇随,如此一来,不但两国成了唇齿之邦,香百合公主也得了一个好归宿,说不定她还要满心感激你的成全,这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
李仁孝沉吟良久,缓缓道:“只不知香儿心里有什么打算,我只这一个妹妹,决不能委屈了她。”
呼延娇心中本就忌恨百合与程天任的情意,如今见李仁孝一心也只顾着百合的感受,更醋意大作,嗤的一声笑道:“莫说这也是为她着想,即便有些勉强,为了家国大计,恐怕也顾不得了。春秋战国时,勾践为复国大计,把一个心爱的绝色美人献给吴国,终于灭了吴国。以一人换一国,究竟太便宜了。”
李仁孝心中隐隐有些不快,赌气似的道:“靠一个女子来复家兴国岂不被天下英雄耻笑!若非如此不得兴国,这国不兴也罢!”
呼延娇再没想到李仁孝会如此固执,一时也犯了犟脾气,冷冷道:“我原本想助你成就一番英雄事业,没想到你却是个只懂得儿女情长的痴汉子,如此一个人怎让人放心托付终身!”李仁孝受了这番奚落,只觉十分无趣,忍不住道:“我实在只是个痴汉!”
李仁孝越是这般,呼延娇便越要做成这件事,她眼圈一红,竟落下两滴泪来,道:“你原说答应我三件事,不知这话还作不作得准?”
李仁孝见她这副模样,心中十分不忍,但也知道这一句话便决定了百合的将来,默然半晌,不由长叹一声道:“自然做得准。”
听了这句话,呼延娇破泣为笑,道:“我这一番心肠还不是为了大夏,不是为了成就皇上一番英雄事业?倒好似我有什么私心似的。咱们也不委屈了香百合公主,陪送嫁妆必得十分的排场……”刚说到这里,就听窗外一声清脆的响声,接着金铃儿失声道:“小姐,你怎么了?”原来百合恰在窗外听到二人对话,当听到李仁孝答应呼延娇时,心中又气又急,立时昏厥过去,把煮好的一碗“冰荷莲子粥”全撒在当地。
葭州地处金与西夏之间,本是两国必争之地,但自金灭辽以来,夏归附于金,战事稍歇,双方百姓渐相交往,互通有无,日积月累,此地竟建成一个商贾云集的大榷场。
此刻将近午时,正是买卖最红火的时候,来这里的除了买家卖家之外,少不得一群以乞讨为生的化子,通衢大路的正中央便站着这样一个肮脏不堪的老太婆。过往的客商见了这乞婆都掩了鼻子,远远的绕开去。老太婆一头花白的头发垂下来遮住半个脸,眼睛便从那头发的缝隙中望出来,盯着过往的行人,不时发出嘿嘿的笑声,间或自言自语几句,但声音颇低,谁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嘟囔什么。
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腆着凸鼓的肚子走了过来,他厌恶的瞅了一眼老太婆,也掩起鼻子,并不肯多走两步绕过去,却冲着老太婆高声叫道:“老乞婆,快滚开,弄脏了大爷的衣服把你抓进大牢去!”
老太婆向左右看了看,似乎突然明白面前这人是在跟自己说话,她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人,又低头想了一想,忽然嘿嘿笑道:“儿子,娘终于找到你了。”说着跨步向前伸出满是污垢的一双手向胖商人抓来。
胖商人又急又气,大声骂道:“老乞婆,我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说着飞起一脚便向老太婆腿上踹来。他本想把老太婆踢个跟头,不料眼见老太婆已中着,不知怎地自己的脚却落了个空,他立时收脚不住,肥胖的身躯便如一头小山般轰然倒下。望着地面急剧向脸上撞来,胖商人吓得紧闭了双眼,不敢再看。谁知等了半晌,身子也未触地。他惊奇的睁开双眼,只见自己面皮与那坚硬的地面还有尺余的距离,悬空的硕大头颅与另外一只触地的脚倾斜成一个极夸张的角度。他愣了一愣,突然感到身上的衣服被紧紧的向后拽去,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丐婆正一只手揪住了他的后襟,带着满面的慈爱轻声道:“我的儿,你可想死娘了。”一边说着竟一边低了头凑了上来。
正文 第十八章 和亲
胖商人本就吓得失魂落魄,再被冲鼻的腥臭一熏,立时有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只后悔方才怎么没有一头撞到地上,哪怕撞晕过去,也强似受这等煎熬!危急关头,胖商人急中生智,手指着远处尖声叫道:“你儿子来了!”
老太婆听了,蓦然转过头去,顺着胖商人手指方向一看,只见尘头大起,几匹骏马如飞而来。她又惊又喜,松开抓住胖商人的手,抬腿便向来人迎去。胖商人如今倒遂了愿,一头撞在地上,虽没有立时晕过去,却撞得鼻青脸肿满天金花。他此刻再也顾不得其它,手脚并用的爬起身来,在围观众人轰笑声中狼狈而去。
远处那几匹骏马不一时已来到近前,因此处人烟集凑,马上诸人不得不勒住了马,缓辔而行。老太婆扎着手迎着为首的那个络腮胡须的汉子走去,旁边的随从立时举起马鞭,作势欲打,高声叱道:“哪里来的婆子,快闪到一旁!”
老太婆满眼只有那络腮胡子,并不看随从们一眼,嘻嘻笑着道:“我的儿,娘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么?娘找你找得好苦啊!”
络腮胡须刚要发怒,旁边的随从已大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这位是咱们大金国天使乌带大将军,不跪下迎接倒在这里满嘴胡吣,敢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那婆子歪着脑袋望着乌带,喃喃道:“你是大金国天使乌带?原来你是大金国天使乌带,呵呵……我儿子作了大金国天使乌带了,呵呵……”她拍着手呵呵大笑,这副形状,倒似几岁玩童一般。随从还要发怒,乌带却皱了眉道:“赶路要紧,一个疯婆子,理她作甚?”说罢便要鞭马过去。
就在此时,原本围观的诸人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一个卖菜的和一个挑担的货郎不知为甚扭打起来。二人嘴里互相喝骂,推推搡搡的却挡住了乌带的去路。乌带因这趟差使办得顺利,一心急着回去交差,不愿横生枝节,便带过马头,想从二人身边绕过去。谁知马刚到二人一侧,货郎突然伸手一推,那卖菜的立时收不住脚,倒退几步,向乌带战马撞来。乌带刚要出言喝斥,忽见那卖菜的脚尖一点,身子已平地而起。乌带吃了一惊,抬头看时,炎炎烈日下却见一道寒光裹着一道杀气向自己头上卷来。他手下的随从见状不妙,纷纷去抽随身兵刃,却不料那货郎突然双手一扬,十数道乌光脱手而出,那些随从十有八九倒先着了暗器。
乌带虽武功不高,却是久经沙场,见情形不对,左脚甩蹬,身子就势已靠在战马左侧。这一来不但避过迎头一击,也躲过货郎的暗算。卖菜的一击不中,已落在马背上,第二刀扬手挥出。却不料货郎的几件暗器却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