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大唐的大功臣!再么你自己说,你要什么封赏?”李剑南面色一凝,道:“臣的确是有事会有求圣上,但不宜在大殿上奏明……”宣宗眯了眯眼睛,悠然神往道:“好!那就午宴后到朕的寝宫来说,朕一直想听你亲口说说你这十几年来纵横吐蕃的故事,一定十分精彩!”李剑南微微一笑。
李剑南发现,再次复述自己和崔度在曲江池御前的那次比武时,那一切真的都已变成了“故事”,甚至于原来清晰如刀刻的细节,现在对自己而言似乎都有些开始含混不清……然后是郑注、李训、仇士良、沈戍边、张议潮、尚婢婢、梅朵、王妃、达玛、论恐热……每一个人,都离自己那么近,可真的说起来,又似都蒙上了一层轻纱。在宣宗这个寝宫的后花园内,喝着西湖龙井的午后,李剑南努力描述着每一个细节,他说到了第一次见到雍荣华贵的随儿时的惊艳;自己中进士时感到的那一丝苦涩;打马出朔方那一夜清冷的月色;梅朵屏风后弯月般的眼睛;属卢王妃那身别致的“沙拉洛”服饰;达玛憨厚的脸上能露出狡诈的笑;月下梅朵的大唐盛装;随儿的霓裳羽衣舞;水灵死前念的那段《心经》…………李剑南就这样沉浸在自己的叙述中,时而悲,时而喜。宣宗就这样沉浸在李剑南的叙述中,随着悲、随着喜…………
新月如钩。
李剑南忽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当今的大唐天子,而自己这种自言自语旁若无人的叙述,是多么的失礼!然而,他看到,眼前的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皇帝,也和自己一样,泪湿前襟。
李剑南跪倒,道:“臣胡言乱言,罪该万死!”宣宗擦了一把泪,扶起李剑南,道:“朕就叫你一声李将军吧,将军这一个下午所说的,让朕沉浸其中,不能自拔,也触动了朕未登基前所遭磨难的回忆……李将军不但叱咤风云,还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让人感叹敬佩!”李剑南忙道:“岂敢!”宣宗道:“能得你和崔度辅佐,是朕之幸,也是天下之幸!朕明日就宣崔度进京,让你和崔度、同沙州张议潮的义军,夹击吐蕃,等攻占了逻些,朕要亲自到布达拉宫去,看看那个号称离天最近的宫殿是什么模样!”李剑南汗下,道:“圣上不是说要奖赏臣么,臣正好有求于圣上!”宣宗笑道:“是不是想做征西兵马大元帅啊?”李剑南道:“臣是想请圣上断绝讨伐吐蕃之心!”宣宗奇道:“却是为何?如果不趁现在攻占吐蕃,待其恢复元气,就又会威胁到我大唐的安危了!”李剑南沉声道:“我大唐刚刚收回被吐蕃侵占了多年的河湟,我河湟人民所受的切肤之痛,圣上又怎忍反过来加到吐蕃百姓身上?吐蕃现在表面看起来烽烟四起群龙无首不堪一击,可它是百足之虫,一旦大唐入侵,就会迫使吐蕃军民精诚团结,来对付我大唐,这倒等于是我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圣上深思!”
宣宗低头思忖,李剑南又道:“刚才臣曾说到吐蕃有一个叫做‘老骆驼’的奇人,此人神秘莫测,我们想夺回属于大唐的疆土,他不会干涉,如果我们进犯吐蕃的话,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宣宗皱眉,问:“这个老骆驼真厉害到你和崔度联手都无法取胜?”李剑南郑重点头,又道:“大诗人杜甫有诗云:‘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吐蕃侵占我河湟数十年,河湟百姓仍然心怀故国,终于起义归唐。即使圣上攻陷了吐蕃的逻些,吐蕃多苦寒之地,我汉人又不习惯游牧生活,要长期统治吐蕃,谈何容易?”宣宗沉吟不决,李剑南继而道:“臣有办法让吐蕃第一名将尚延心率渭州归降我大唐,不过圣上最好仍让他镇守河、渭二州。但他与我大唐的一些将领,尤其是当年剑南和凤翔一派的将领,素有恩怨,他降,圣上必须承诺保他身家安全!”宣宗喜出望外,道:“你真有办法让延心将军归顺我大唐??那可太好了!其实我想攻吐蕃,也是想先发制人,以攻代守,我大唐现在国力空虚,已不堪征调,主要是想借助张议潮的几万沙州义军,再加上凤翔、剑南一带的几万兵力……”李剑南忙道:“沙州义军千万不能动,一则河湟一带刚刚安定,各州尚未巩固,要防止吐蕃反攻,况且河西重镇凉州尚未攻下;二则回鹘、吐谷浑都在蠢蠢欲动,义军主力一走,他们势必起事!”宣宗点头,道:“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唉,也罢,此事容后再议吧!”李剑南道:“望圣上能下一道圣旨,我好去劝降尚延心!”宣宗当然是欣然同意。
出宫时,已经是丑时了。
李剑南如约,脚步轻快地赶往杜牧的府邸。他知道,不管是等到什么时候,杜牧都会如约、泡一壶菊花茶、等着听他的故事,就象听自己的故事。
那些将他的兵法神髓运用得出神入化的战例;那些和他一样多情的伤心往事;那个被他视为自己影子的人;那个替他做了太多自己想做而没机会做、没能力做的事的人……
杜牧嗅着桌上壶中淡淡的菊花香。
他听到了期盼已久的叩门声。
新月如钩。
梅朵依旧是在这天清晨,到日月雪山顶峰来练功。她依旧先在陡峭洁白的冰壁上,用日月双轮刻一遍那个人的名字,但这天早上,她又在那名字旁边用日月双轮刻了两行诗,然后,本该就在冰壁下的空地上舞日月双轮了,梅朵却只是痴痴看着那两行诗……肩上一暖,梅朵一惊,但没有回头。她听到一个常在她梦中听到的声音吟道:“‘心思用尽能成茧,只是情人不带刀。’梅朵,你也会作诗了,还是这样好的诗……”梅朵回过头,用刚才看诗的眼神看着身后的人,轻声道:“如果你总梦到一个人的话,你早晚会为他作一首诗的,可惜,这样的诗都不是完整的,都只能在梦中出现,也在梦中消失,好在,昨夜,我突然醒过来了……难道连诗都知道,你今天会出现在我面前么?”那人将梅朵轻轻拥入怀中,抚着她脑后的小辫子,道:“以后有我陪你,你就不会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了……”梅朵闭上眼睛,轻声道:“可是师父哥哥只能白天陪着我,在梦中我仍然是那么孤独无助,我还是要梦着你才能度过一个个漫漫长夜……况且——你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悄无声息地走了,只会令我更加难过……我每天都用你给我的那三枚铜钱占卜我和你,可是没有一次的卦象我能看得清……只有你当初在鄯州教我学会占卜后,我至今仍保留着的为我们占的第一卦,才让我坚信,最后我能永远和你在一起……可我不知道,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李剑南把梅朵抱得更紧了些,口中道:“这次不会了,师父哥哥现在就打算一直陪着小梅朵住在这日月雪山上了。”梅朵抬身,怔怔看着李剑南,弯月眼睛中,是惊喜,也是疑惑。李剑南就这样含笑看着她迷人的双眼,梅朵喘息了一下,合上双眼,晕红了双颊,仰起白玉般的颈项,微张开温润的红唇,李剑南也闭上眼睛,低头,深深地吻了上去……
梅朵亲自为李剑南烧菜、热酒。之后就粘在李剑南的怀中,再也不肯离开半步。李剑南慢慢地喂她吃饭、吃菜。炉火映衬下的梅朵的脸,是如此的幸福、安宁。最后,梅朵就在李剑南暖融融的怀中沉沉睡去。或者,这个夜晚,她不必再做梦了,因为,今夜,她就睡在梦中人的怀里。
梅朵将日月双轮在半空中收放自如眼花缭乱地舞着,李剑南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梅朵最后一式舞完,翩然落下,对李剑南风情万种地一笑。李剑南鼓掌,道:“梅朵这两个小轮子是越来越厉害了,尤其是这最后一式‘日月争辉’,我说什么也抵挡不住的。”
梅朵得意一笑,又忽然忧郁起来,把日月双轮放回腰畔的鹿皮囊中,道:“老骆驼爷爷教了我这最后一招‘日月争辉’后,就下山去找我父亲了,现在已经一年了……虽然很多人都说我父亲和论恐热都已不在人世,不过我不信,我父亲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一定还活着!爷爷找到他,就会带他回日月雪山了……”李剑南心中一痛,鼻子一酸,将梅朵揽入怀中,哽咽道:“你放心,师父哥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梅朵抽噎着,终于放声大哭……
李剑南将自己的衣物和用品,整理、收拾进一个包袱。梅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李剑南回头,对她一笑,梅朵也凄然一笑,道:“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的,师父哥哥早晚都会偷偷离开我,去找那个大唐公主……”
李剑南笑着摇摇头,一指旁边一个小点的粉红色的包袱,道:“你看看我给你带的衣服够不够用,看看自己还需要带点什么。”
梅朵呆住,问:“师父哥哥是说——你是要带我一起走?!”李剑南轻轻点了她小巧可爱的鼻子一下,道:“没你这个多嘴多舌的小累赘在身边,我一个人去凉州多无聊啊。”梅朵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抓过那个粉红色的包袱,打开,又合上,嗫嚅道:“你——去凉州,不还是为了争公主么……那为什么还要带着我……”说着撅起了小嘴,李剑南又点了点她撅着的小嘴,道:“我这次去凉州,是赴一个三年之约,的确是为了解我和公主、和崔度之间的誓约,但我不会和崔度争凉州、争公主了……”
梅朵又惊又喜,拉住李剑南的手,颤声问:“你真的——真的不想娶随儿了?那——我——你”李剑南双手握着梅朵的双手,道:“是的,去完凉州,我们就先到河州去见你哥哥,然后,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梅朵扑进李剑南怀中,喜极而泣。李剑南虚空的双眸中,却闪过一丝解脱后的落寞与忧伤……
这里,就是凉州城外,水灵日思夜想的月牙泉,鸣沙山。如今,水灵终于可以在这里永远地长眠了……梅朵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李剑南埋下那个小小的包袱,然后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