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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他三哥。三弟的脸顿时涨红了,放下怀里的储蓄罐,腼腆地答应了一声。我和
大姐打定主意不让他有好日子过,哼了一声就结伴玩去了。
傍晚,我们给三弟带来了第一个下马威。父亲和母亲都下地里去了,要很晚才回
来吃饭,他们嘱咐大姐和我要做晚饭给弟妹吃。我和大姐得意洋洋地只盛了一碗
白米饭端给三弟,姐妹仨躲在厨房里津津有味地吃父亲专程买给他的肉片。吃完
了我去收三弟的碗,还假惺惺地问他吃饱了没有。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感激地对
我说:谢谢二姐,我吃得很饱,你们做的饭真好吃。我差点就感动了,但心想这
是来跟我们抢东西的坏小孩,心肠又硬了起来。
晚上父亲问起三弟饭菜吃得习不习惯,三弟还是那副感激的样子说:好吃极了,
比原来村里顿顿喝稀粥好得多了,大姐二姐也对我很好……我和大姐蹲在门外,
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三弟用稚嫩的真诚换来了我们对他的改观,我和大姐商量过,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而对三弟真正意义上的接受,是在一个暴雨的天气之后。
那天我和大姐都上小学去了,父母亲也都去了地里忙,家里只剩下三弟和小妹。
早上下起了大暴雨,小妹在前天夜里已经受了风寒,下午的时候突然发起高烧来,
才三岁的三弟硬是咬紧牙关将小妹背到了县卫生院。那场雨真大啊,我和大姐在
学校上课的时候几乎听不见老师讲课的声音,可是三弟仅用一张雨布紧紧裹在小
妹身上就冲进了雨里,听卫生院的阿姨说,三弟全身湿透闯进来,什么话都说不
出来就昏过去了。
小妹两天后就康复了,可三弟却差点染上了肺炎,在医院足足躺了半个月。父亲
接他回来时我们都站在门口迎接,三弟胡乱摆着细瘦的胳膊对我们说:外面这么
冷,你们快进屋里去呀!我们听话地转身回屋里,我走在最后,眼尖地发现三弟
俯在父亲的背上,眼泪已经流到了腮帮子。
晚饭时,我和大姐轮流给三弟夹菜,把他的碗塞得满满的。我们第一次亲切地叫
他做三弟,他也不吭声,耷拉着脑袋一个劲地吃饭。父亲说老三怎么也不说声谢
谢,这孩子还得学学懂礼貌。我坐得离三弟最近,只有我看得到,三弟的眼泪一
颗颗都渗进了饭菜里,他哪里还说得出谢谢。
渐渐的,三弟和小妹也长大了,家里要上学的人突然就有了四个,父亲原本就不
轻的担子就更沉重了。好在我们四个孩子都晓得体恤,成绩名列前茅,也不吵闹
要吃好的,都知道不浪费粮食,回家也帮忙做了不少活。只有三弟比较贪玩,常
常一放学就没了他的影儿,入夜了才能看到他拖着满身草屑回来。
这天,小妹戴上红领巾成为少先队员,还被学校评为中队长。三弟也很高兴,特
地跑到集市上给小妹买了一个精致漂亮的笔记本,说是要送给小妹写日记。小妹
很开心地收下笔记本,我和大姐却暗地里犯起了嘀咕:三弟哪来那么多钱买昂贵
的笔记本?肯定是父亲偏心,给三弟的零花钱比较多!几年前三弟刚来时的情景
顿时历历在目,他那个丑陋的储蓄罐又刺眼地摆在他自己的床头,我和大姐都委
屈得不行,不是说血浓于水吗,怎么咱家却对个外人这么亲!
从那天起,我们对三弟重新竖起了戒心,他稍有疏忽便会招来好一顿数落。可三
弟生性宽厚,无论我们的指责是对是错,他都如数接受,从不顶嘴。
不久之后的一个夜晚,三弟刚从外面玩儿回来,脸上似乎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
我和大姐在厅里堵住他质问他上哪去了,他一愣,支支吾吾着说不清楚。三弟的
个性我了解,他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肯定是背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我假装和气地问他:你别慌,慢慢说,上次你给小妹买笔记本的钱是哪来的?
三弟闻言满面惊恐地抬起头分辩:那……那是我自己攒的!不是偷的!我觉得他
的反应很可疑,和大姐使了个眼色,她心神领会,立刻板起脸往地上一指:跪下!
说实话,大姐那个严厉的样子连我都怕,更别说一向对我们言计听从的三弟。他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仍然坚持:我没偷钱!
这时父母亲从外面回来了,父亲见状忙问出了什么事。大姐告诉他三弟前几天给
小妹买了本很贵的笔记本,钱可能是偷来的,还问父亲是否给了他那么多零花钱。
父亲听完火冒三丈,操起扫帚就往三弟身上打过去:你这个逆子!我好心把你养
大,送你上学,你还做这种缺德事!你对得起谁啊!
父亲打得很用力,三弟的身子被扫帚打得摇摇晃晃,他硬是一动不动。父亲打得
累了,停下来喘气。三弟这才松了牙关,声音有些抖地说:爸,您刚回来一定累
了,先坐下歇会吧。我和大姐嗤之以鼻,想他都成过街老鼠了还卖什么乖。
三弟也不多说,自行挣扎着站起来,像往常一样给父亲倒了一杯水,蹒跚着走到
他面前重新跪下。父亲黑着脸不情不愿地接过茶,看也不看就搁在一旁。小妹被
吓坏了,抖抖索索地捧出那个笔记本替三弟求情:爸,三哥也是为我好,您就饶
了他一次吧,啊?
父亲猛然抢过笔记本,哗啦哗啦地撕作好几块丢在三弟面前。我和大姐幸灾乐祸
地站在门口,把小妹扯了回来。三弟也不哭,他把撕坏的笔记本收拾起来,整齐
地叠在一块抱在怀里,那样子就像他刚来的那时候抱着储蓄罐。他直挺挺地跪着,
甚至面带微笑地说:我从来不敢忘记爸妈养我有多不容易,所以我努力学习,去
年秋天路口那个老伯答应我每天帮他拔整个大院的草,一个月给我三十块钱,我
把钱都攒下来,一半给家里买米了,另一半留着家里困难的时候再拿出来……三
弟缓缓伸出双掌,那双九岁孩子的手粗糙得像树皮。
小妹哭着扑到三弟身上:三哥你刚才怎么不早点解释呢,打得身上疼不疼啊!父
亲也老泪纵横地伸出手,把三弟扶起来,哽咽着说:孩子,委屈你了……母亲连
忙取出药酒替三弟查看伤势,拉下裤子一看,从臀部到背部都淤紫了一大片。全
家忙成一团,父亲做饭,我打了热水,大姐替他热敷,母亲来上药,小妹什么忙
也帮不上,在一旁拿了针线把笔记本仔细缝合起来。
三弟这时才哭了出来: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将来要怎样报答才不辜负你们呀!
我和大姐听了,脸上都火辣辣的。
后来,我们一家人同心协力,姐弟妹四个都顺利地大专毕业了,谁也没有撂下。
不久大姐和我相继嫁到了外地,小妹也在外地工作,家里只剩下三弟尽孝。俗话
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和大姐忙上班又忙照顾公婆孩子,根本抽不出什
么时间回来探望两老。好在三弟并无怨言,逢年过节总是打电话来邀我们回去玩,
我们一次次客套地婉拒,三弟也乐呵呵地,从未说过嫌隙的话。
三弟的喜帖送到时,我还真吓了一跳。他是带了准弟媳来的,那姑娘容貌普通个
子矮小,站在高大俊朗的三弟身边毫不起眼。我把三弟拉到一旁,挺不满地问:
老三啊,你怎么不找个中看点的姑娘家?三弟憨厚地挠挠头说:若兰是个好姑娘,
她愿意和我一起侍奉爸妈一辈子。我梗着声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席间让客人最难忘的是三弟带着弟媳跪在父母亲面前恭恭敬敬
地磕了三个响头。那架势不像是在举行婚礼,倒像是给俩老人家祝寿。我们姐妹
仨鼻子都酸溜溜地,想我们亲生骨肉都没有这般知情感恩,心里好生惭愧。
几年之后,父亲病了,多年劳苦成疾,昔日壮健的男子汉说倒就倒。我们都忙,
只有三弟和弟媳衣不解带终日服侍在老父床前。母亲打来电话让我们都回去一
趟,商量父亲的医疗费用和将来身后事。我和大姐两家正在供房子,孩子又都在
上学,哪里还有余钱,小妹更不用说,她和妹夫白手起家,正为缺乏资金发愁呢。
整个屋子陷入难堪的沉默,最后是三弟挡在弟媳身前将担子接到了肩上:还是我
来照顾爸好了,你们家里都有难处,我理解的。
三弟砸开了他的瓷猪储蓄罐,里面是一个个折成很小一块的纸钞,散了一地。一
家人一张张地慢慢展开,一共两百三十五张十元,七十一张五十元,五十五张一
百元。整整一万一千四百元,看得我们目瞪口呆,谁能想得到,那么丑而粗糙的
一个瓷罐,里面竟然藏了这么多钱。我看见弟媳强忍着激动嘴唇发抖,三弟安慰
地拍拍她的肩膀,对大家说:这个储蓄罐,是我从本家带出来的,他们对我说要
把你们的恩情藏在心里,把有机会报答的东西藏在储蓄罐里,恩情要时刻记得,
里面的东西要在最困难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取出来。母亲听完,眼泪就下来了。
终于还是得知父亲冥留的噩耗,儿女都聚集在床前,父亲抖索着手只唤三弟一个
人上前。三弟跪在床前,父亲只说了一句话:老三啊,你是个好儿子,爸只有四
间平房就留给你了……我们姐妹仿佛蒙头一棒,那么多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
生了,三弟独占了我们的家!
一直到父亲的丧事结束,我们都没怎么过问,散了就各自回家了。后来母亲来我
家探望外孙,让我们姐妹仨有空回去住几天。老三没有动你们的房间,常常打扫
好就等你们过年过节回去住哩。母亲唠唠叨叨地,没注意到我因震惊而不自然的
表情。原来,原来我们都误解三弟了,他接受父亲的遗赠,为的是更方便我们回
娘家!他虽然砸了储蓄罐,可是有个砸不坏的储蓄罐已经永远放在三弟的心里,
那是他对我们、对这个家倾注的一世亲爱啊!
老大难
甘肃生产兵团始建于1964 年,它在处建时期曾经明文规定:初到农场的知青三
年内不准谈恋爱,不准结婚,不准探亲。这样到了70 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