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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班级里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楚山和小晴仿佛分手了,再不见两个人在一起说悄悄话,斗子仍跟在楚山身边,不过似乎话也不多了。而许晴川仿佛一些粉笔字,在楚山这块黑板上被抹得干干净净。
恢复了自由身的楚山像只花蝴蝶一样到处活跃,下课的时候老倚在女生的桌子旁和她调笑,直到把人家弄得脸红发笑,或者轻飘飘地打他一拳为止。
有一次,他跟坐在许晴川前面的女生说话。女生背对着许晴川,听不清说什么。楚山就半坐在女生的桌子上,把她的东西轻巧地往旁边一拨,一脸坏笑。
模糊地对话了几句,女生好象发了牢骚,楚山眨眨眼睛,道:“你不喜欢我和你搞啊?”
女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晴川觉得楚山的视线定在自己身上,他不敢抬头,只觉得脸面发烧,嗓子发干。那句话好象是对自己说的……轻佻的,蔑视的,看透了他心里所想的,一点小小的回击就打得他落花流水。他想起了那个暧昧的夜晚……之后还有几次……每次都用充满欲望的声音叫他“小晴”……
他无法再看这种情景。看一次就好象被什么刺进胸膛,他控制住呼吸望向小晴。小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或者记笔记,或者和座位四周的同学说说话。偶尔斗子也会和她一起聊天,不过他们说话的时候很小心,一般都挑楚山不在的时候。因为有一次,被楚山看到后,他大大地冷哼了一声,还拍得桌子震天响,弄的大家很尴尬。不知道斗子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大概是某种兄弟情谊吧。
许晴川不明白楚山究竟在想什么。他和小晴明明只是一个很小的摩擦,为什么就弄得连朋友都做不成。可他无法去质问楚山。他觉得自己的勇气或者说冲动在之前的对峙中已经全部用完了,他现在很害怕楚山,害怕他任何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小小举动。一种奇妙的直觉让他相信,只要是这个人,哪怕是小小的呼吸都可以摧毁他。
回想前一段时间的事,许晴川觉得自己好象在做梦,有些事现在想起来都一阵后怕,惊出一身冷汗。
他的成绩再没人关心,再加上心绪不宁,落到历史最低点。连他稍微拿手一点的语文都连续几次垫底。
楚山的补习当然没可能继续,他可以想象楚山应该是用一身伤来拒绝的,非常在理。事实上,他还应该感谢楚山没有把他这个罪魁祸首交给老师发落。
在不安的情绪笼罩下,期末考试如期开始。
许晴川答得昏昏沉沉,极度紧张让他全身都在拼命抗议。头昏,四肢发麻,肠胃不舒服,好象要呕吐。平时他早餐吃得很少,这几天考试,妈妈还特地让他吃一个鸡蛋。可能是习惯了少量的容易消化的东西,肠胃无法在全身紧张的情况消化鸡蛋,一阵阵不适让他苍白着脸色,一边流冷汗。
答了一个半钟头,他终于坚持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周围同学连忙起身让开,动作急的,把椅子桌子都碰倒了。考场一下子骚动起来。主考老师用力拍了拍桌子,大声喝道:“象话吗!这在考试,都给我坐好!不然算你们全班作弊!”
一些人怏怏地坐了回去,可许晴川周围的女生都不乐意,一个个尴尬地站着。
小晴突然站了起来,拿起簸箕扫帚冲到楼下沙地拿了些沙子上来,铺在秽物上,再用扫帚扫起来。她对许晴川说:“愣着干吗,快点去拿拖把,你们男厕所离得近。”
许晴川六神无主淅沥糊涂地拿着拖把去了男厕所。一边呆呆地看着水流哗哗地冲刷着拖把,一边又干呕了几声。
他回到教室,基本上局面已经平静了。小晴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拖把,三两下就拖干净了。
“净给人添麻烦,还不快点做卷子去。”小晴板着脸教训了许晴川,看他一脸惊慌,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
许晴川喃喃动了动嘴唇,说了句“谢谢”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全部考完了之后。楚山又在那棵梧桐树下见到了等着他的许晴川。
六月底已经是夏天了,蝉声时断时续,此起彼伏,强烈的太阳光被茂盛的树叶稀释成了小光斑,在微风的吹拂下游移在许晴川的脸上。
他已经换上了短袖T恤,苍白的手臂大大咧咧地露出来,手肘处的骨头形状都能看清楚。胸前写着“美的空调”。
他颤抖地看着楚山一步步走近他,慌张的神色仿佛随时会逃走。
他紧紧握了握右手,没头没脑地说:“你快点和小晴和好吧。她真的很喜欢你。”说着,把右手里攒着的东西硬塞给楚山。楚山被他不知轻重地掰开手掌,又添了几道划痕,刚想开口说句话,没想到许晴川一扭头就跑了。
楚山慢慢摊开手。小晴对他笑着。
是那张照片。
一瞬间,整个夏天的热量仿佛都集中到他手里。许晴川把所有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求他与小晴和好。
楚山露出了一丝苦笑。
放暑假了。
暑假大概是每个学子一年中最期盼的时候了,不论是去游泳、去逛街、或者打电脑、看书,暑假都意味着他们拥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挥霍在阳光最璀璨的日子。甚至那大汗淋漓的感觉都代表着一种酣畅无比的奢侈。
不过许晴川不太喜欢暑假。
在他住的地方,周围低矮的房屋阻碍了气流的流通,剧烈的阳光照得地面发白发烫,却无法给黑漆漆的室内增添一点光亮。老房子阴气重,外面腾腾的热气像蒸笼,房子里却好象是阴雨,凉的石板上,瓷砖上,都凝着一层雾气。要是天热得猛,那屋子里真是又潮又闷,一顶吊扇再拼命,扇出来的也是饱含水气的热风,整个人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得不停地喝水补充流失的水分。
许晴川怕吊扇工作时间太长,每天下午4点就会关掉。那时候他简直就是个水人,坐哪哪就有个水印,他俯在桌子前为了补考做习题,手一抬,就粘起一叠草稿纸,写两个字就得把手往身上擦,不然滑得连笔也拿不住。
这天傍晚近6点的时候,许晴川端着个凳子正坐在自家门口看书。夏天的傍晚可能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了,暑气渐渐消退,阳光仿佛被过滤掉一层,温温的亮,又不热。这时,弄堂里突然骚动起来。
许晴川迷茫地抬起头,周围的人纷纷聚拢来,一个个指点江山地样子在说:“车子啊,我看是林肯,就停在门口!”
“瞎说,这个车型肯定是劳斯莱斯。”
“不是的,我看电视上广告里的车子和它一模一样,一定是别克。”
“我说,这么好的车子停在我们这个弄堂里干什么?”
“有人,人过来了!”
许晴川眼神不好,远远地来了个人,他只看得出轮廓。他本想低下头去继续看书,可那人慢慢走进他们这条小弄堂,他便想,既然过来了,看一眼也好,这里很少能看到这样的人。
焦距渐渐定格,他不由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眼前正是楚山,穿着鹅黄小条纹短袖衬衫,淡青褐色西裤,一身行头烫得笔挺,像个要参加宴会的翩翩佳公子。他晒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仰视的关系,许晴川觉得他又长高了,骨架已经是个成熟男子的样。
他第一个直觉是要逃。楚山一定不是来找他的。让楚山看到太尴尬了。
想着,他躬着身子要转回黑漆漆的屋子里。可凳子存心要和他捣乱,拌了他一脚,发出很大的“咯噔”的声音。这声音听在许晴川耳朵里就好象晴天里打了一道响雷。楚山看到他,松了口气,喊道:“许晴川!”一边三步并做两步冲过来拉住他细瘦的胳膊。
“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要……”许晴川压低身体,指望放低重心能不要被楚山拉动,他这个样子好象耍赖的孩子不想被家长拖离玩具柜台一样,两只眼睛都是哀求。
“去一个地方,不会要你怎么样的。”楚山见拉手拉不动,便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他往上提。许晴川的腰真细,楚山一个手臂就好象把它全部圈起来一样。坚硬,还有温度、力量从结实的手臂上传过来,许晴川觉得好象坐着飞机飞在云端上。
他象征性地扭了几下,可楚山一用力就把他拖出了阴暗的房间。该死,黄昏的太阳也很刺眼——许晴川心里想着——仿佛一只被拉出了壳的蜗牛。
“等……等一下!”许晴川终于想到了个象样的理由,“我,我要去换件衣服。你等一下。放开我。”楚山低头,才看清落在他怀里的人穿了件有洞的背心,现在正遮遮掩掩地想用手挡掉自己的目光。
“呵呵……”他忍不住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这样的衣服比较凉快啊……”
许晴川得到允许去换衣服。
楚山在门口,环着胸,不耐烦地用脚哒哒哒地打拍子,过了一会,他说:“快点,给你5分钟。”
“5分钟太久了,给你3分钟。”
“快点,都要10分钟了!”
许晴川冲出来,楚山说他换了1个钟头的衣服。然后抬表给他看,吓了一跳,真的已经7点了。
“骗人。”许晴川条件反射说道。
“没错,是骗你的,我把表调快了。”
“……”许晴川的脚步僵硬地停顿了一下。
“不过,我真的觉得我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了。”楚山慢悠悠道,“……也许更久。”一边拿乌溜溜的眼看许晴川。
许晴川不断尴尬地拉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然这衣服就不听使唤。虽然不是那可笑的广告衫,乍一眼看起来蛮正常的,不过……这衣服穿在身上绷得紧紧的,好象穿错了一码。让人和衣服有种微妙的分离感。
拉着许晴川走到引起骚动的轿车前,楚山用稍微挑剔的眼光上下看了看许晴川,叹了口气说:“上车吧。”
很荒谬的,在此刻,许晴川想到的是